这场雪已经憋了一天,终于是落了下了,天色渐渐亮堂了起来,他见一时无人催他离开,便壮起胆子,坐在火盆边上烤起衣服和鞋子来。
待浑身上下都暖和起来之后,雪还是没停,他看着看着,忽然生出点说不出的心思,一瘸一拐地走到庭院里,掬起新雪,擦起了脸和双手。冰凉的雪触上热起来的皮肤的瞬间,他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又有些贪恋这股清凉和洁净,非要把自己擦干净不可。
“……什么味道!”
惊怒声再次响起,他一惊,差点滑倒到雪地里。只见下人匆匆赶来,指着烤在火盆边的鞋子说:“臭死了!你这叫花子好不知羞,我家好心收留你,给你汤饭让你避风,你也不嫌脏了我们家的地!”
看着火盆旁淅淅沥沥滴下污水的鞋,他面红耳赤,顾不得膝盖的外伤,急步收拾起了鞋子,匆匆忙忙地套回了脚上。
“快走快走!”那家的下人催促道。
“是是是……”他唯唯诺诺地躬身,“贵大人的恩情小人万死不敢忘,以后佛爷面前小的一定给贵府大人上香祷告,愿夫人早登极乐……”
“不要啰嗦了,快走就是。馒头你带上,免得我等为你这叫花子挨骂……”
不用他们说,他已经将所有的食物牢牢地揣进怀里,跟在这家下人身后被“请”出了府。大门在身后被重重关上,他踉踉跄跄地回到大街上,街面上早已是一片莹白,再看不到什么人了。
他又一次摸了摸怀里的馒头,直起腰,心想今晚可以就在这家门口糊弄一夜,这时眼角的余光正好瞥见正门边还跪着几个人,想来是在给亡者烧纸钱。
刚吃完东西,站在雪地里一时也不觉得冷,想到是这家人给了他吃喝,略一迟疑,还是朝着正门方向走去,隔得还有丈把远,先跪将下来,给正烧着纸盆的主人家又磕了一个头。
“祝夫人早登极乐……祝大人家富贵满堂。”
“哦,吃过东西了?那欢娘,赏他一吊钱吧。”
那个给他饭食的声音又出现了。他这才知道,原来他此时也在烧纸。
一时间他嗓子仿佛被堵住了,连道谢都忘记了,好一会儿才直起腰,膝行几步上前想再说几句吉利话——半是道谢半是领赏钱,可这一动,怀里的东西全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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