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未想过杨樗会救他。也许在十五岁懵懂少年的心中,还认为兄长是不能够伤害的。但此时此刻,他看着杨樗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还要抽去他最后一把梯子。可是,就算他救了杨樗,谁又能来救他?
琴太微并不知道杨楝心中的翻江倒海,她抄完了奏疏,又忙着拧了帕子为他擦脸。她襟袖间清甜的香气,是他一向喜欢却琢磨不定的味道。
灯下有一只琉璃天球瓶,瓶中用清水养着一红一黑两尾名贵金鱼,光影中游来游去,触在琉璃瓶壁上,晕乎乎打着转儿。这金鱼瓶也是乾清宫赏赐下的器玩,他盯着金鱼看了一会儿,心中闷闷的,又催她把瓶子拿了出去。
第十八章 不夜
琴太微这一向都不回虚白室,夜间只在内室榻上和衣而寐,备着杨楝要人端茶倒水,又或是被梦魇住了出汗,也要及时替他擦洗更衣,防着天冷受凉。如此日夜折腾,原不觉得累,及至他一日日精神见好,她倒渐渐困顿不堪,晚间便说要挪回虚白室去。
杨楝自然不肯放她走:“那边的屋子靠水,本来就凉,又不能烧地龙,怎么过夜?”
“你不是一向最怕人吵,房里不许留人吗?”她奇道,“先时病着不能离人,如今也……”
“我不怕吵。”他皱眉道。
“你不怕我还怕呢。”她哀告道,“你且让我睡一个好觉再过来。不然累死了我,谁服侍你?”
“你留在这边睡,我不吵你就是。”
琴太微拿他无法,只得留下。他连着安生了两个晚上不曾叫她,她心中反倒疑惑起来,挨到第三晚,果然被杯盏碰撞的声音惊醒了。
“做什么呀,”她半支起身,迷迷糊糊问道,“可是要喝茶?”
“喝过了。”他蹒跚着挪到她的卧榻边,“你要不要?”
她果然有些渴了,见他手里还有半杯茶,便伸头凑过去一气喝尽,才催着:“快回去躺着,谁让你下床的?”
他却不走,只道:“醒了睡不着,你陪我说会儿话。”
她挣扎着爬起来收好茶杯,回头见他已经坐到了榻上,只得过去替他围好被子。
“一直想问你来……”他说,“你熏的什么香?被子里的味道这么好闻。”
她抱怨道:“我怕冷,榻下藏了个熏笼。天天这么熏着,岂有不香的,都快变成一块熏肉了。”
他呵呵直笑,便说要尝尝熏肉的味道。她自然不肯,连声叱道“没有肉吃也不能咬我”,厮闹一回,到底被他扑住,轻咬了一下耳朵。她羞恼不堪,抢过被子就钻了进去,把自己裹成一个春卷。正要撵他走,却听他忽然换了正经腔调,问着:“那么熏笼里又是放的什么香?”
“病了一场,越发糊涂了!”她咬牙道,“还不就是你自己每日用的松窗龙脑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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