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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两点半,车队在普林西普桥①停下,林奈下了车。

“祝你一切顺利。”那个让座的少年士兵朝他挥手。

这是个没上过战场的兵。林奈也朝他挥手:“祝你活到回家。”

车队离开了,林奈慢慢走过桥去。银河在他头顶,米梁茨卡河在他脚下,河水携来扑面的寒气和絮絮的飞草,林奈只感到头顶一凉,军帽被风卷走,在空中打了两个转“啪”地落在河面上,迅速漂远。

他靠着桥站了一会儿,然后意识到自己站在一个很重要的位置。一百年前,那个大胆的塞尔维亚人可能也站在他的这个位置上,在拥挤的人群中暗暗将枪口对准了来自奥匈帝国的殖民者。人们后来用他的名字——普林西普代替了这座桥原来的名字,纪念这位民族英雄。那是塞尔维亚人还受尊敬的年代,普林西普这个名字是所有南斯拉夫人的骄傲,那时候,他们还能正大光明地纪念他。

舆论和口风是这两年才变得敏感的,没有人提普林西普了,他们甚至不提“民族英雄”这个词了——如果民族英雄不是个塞尔维亚人,而是个波什尼亚克人,或者克罗地亚人,或许不会这样。或许有一天整个塞尔维亚都会和普林西普一样成为旧时代的名词,人们急于摆脱他们,尽可能撕掉身上关于塞尔维亚的标签和特征。二十世纪的硝烟终将散去,在二十一世纪诞生的新青年,甚至不会知道塞尔维亚也曾经有一位民族英雄,反抗过残酷的殖民者。

当“民族英雄”这个词出现在林奈的脑海里,他感觉到一股由内而外的战栗。很多时候他避免去触碰这个词,格外小心谨慎,有点对待精神类药品的意思,他知道用了之后会让大脑产生不着边际的想法。林奈是士兵,他不喜欢不着边际的想法,他要确切的、实在的东西。

眼下,最确切的就是无法出城的困境。

林奈开始整理思路。出城需要钱、交通工具和身份文件。前两者还好说,身份文件是最棘手的。贝尔拉莫维奇是不会帮他了,他必须自己搞到合法的文件。他之前是有合法文件的,现在应该在雷托那里——被捕后,这帮波黑政府军把他浑身上下搜刮了个干净,身份文件这么重要的东西肯定会直接拿给雷托,说不定由这位上校亲自保管,以防他逃跑。

要拿回这份文件,就必须回到雷托的指挥部。林奈好不容易逃出来,再回去很可能是自投罗网,但不拿到文件,势必出不了萨拉热窝。

大胆的狙击手咬咬牙,径直往来时的方向走。这时候所有人肯定都以为他要跑,不会有人想到他还能回去,所以胜算也不是没有。他小心一点,还是有可能把文件拿回来的。

这注定是一个忙碌而焦虑的夜晚。

林奈回到指挥部已经将近三点,巡防的士兵的确有所减少。他绕到侧方,隐匿在树木的阴影里,一名士兵走过来,被他猛地从后用手肘卡住脖子,大手捂嘴将脑袋用力一扭,脖子顷刻断裂!士兵吐出最后一口热气,身体软倒在林奈怀里。

林奈将尸体拖入绿化带藏好,搜出对讲机带上,翻窗进入一楼。楼道没有开灯,整条走廊见不到一个人影,还不到早上正常上班的点,除了值班房里留下的一名勤务人员,大办公室里都是空的。林奈装作若无其事敲开值班房的门,里头的勤务兵正在打盹。

“嘿,怎么是你值夜班?”林奈看到墙上的值班表,随便抓了一个名字:“约翰那家伙去哪了?”

勤务兵懒洋洋地抱怨:“他又请病假了,一天到晚的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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