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在往常,大概只有有求于人的时候,才会专门跑到人前说好话。
“没有啊。”
“是吗?”哥哥放弃追问下去,可那言语里一点都不相信自己。
“我虽然高兴,可日子太紧,反倒是没时间布置。”
“已经吩咐过了,明天之前把家里装点好,你不要担心。”
“好,好……我还想说,我其实要搬出去住了。”
“这么着急?”
“其实一开始就想好了,在桂川东,正对京城东寺那里,有一处前朝左大臣的别居。现在那里没什么人住,我就问守房人商量了那里的价钱。虽然还没有去看过。可房子嘛,都大同小异。修葺一下就可以住过去。其实我也不用住这么大的啊,足有八町呢。可房子总不能只买一半啊,只好整个儿买下来。”
“钱够吗?”
“我不是来借钱的……”
“不管多少,都可以往家里拿。”
哥哥的下颚一动一动,简直与蟾蜍如出一辙。其实一切很快就要到尽头了,待那天四公主与自己的事发,到底是锒铛入狱还是流放荒国呢?毫无疑问的是,巨大的不幸兴许明天就会降临在自己身上。
人越是面临绝望,越是期待着抛却一切的狂欢。
钱,最重要的就是钱。这世上的一切都以钱推动,以钱衡量。纵使如此,自己根本身无分文。不要说买那一套房子,朝中的俸禄根本不够自己平时的挥霍。一旦拿到真金白银一类的东西,很快就凭着高兴,或作为委托的酬劳,尽数赏赐给家臣。藤大纳言看似是清心寡欲的一人,那其实全是不愿成群结队的伪装。大米若不做成姬饭,或者有一点放凉,那自己是绝不愿吃一口的。像宋国舶来的海鼠肠那种东西,不幸让自己尝过一次。本国自制的,便觉得无法入嘴。家里每一顿饭,要是缺了海鲜。自己就会以绝食的方式,向家中无声地大发雷霆。父亲去世后,这种无法更改的陋习更没有节制。光是吃喝上面,几乎花掉了大半积蓄,自己继承的田庄收入,也完全不知道用到了那里。
没有哥哥,与没有钱是一个道理。一旦离开这个家,自己什么都不是,挣钱的本领一样也没有。就算是给朝廷抄书这样的差事,也要经人介绍才有资格参与。自己的书法远没有到没有让人刮目相看的程度。
这些年来,自己所做净是龌龊可耻之事。好吃懒做,贪得无厌,草菅人命,皆为自己。堕入地狱也无法洗清这些罪孽。即使如此,他仍为那只存在于幻想之中的稀薄的幸福,而愿意相信神明是真实存在着的。哪怕一次也好,请赐予他幸福吧。连阿阇世王都能被宽恕,他却没有那样的机会。就算世人对他说,“没关系,我们原谅你。”他自己可不会轻易饶恕自己。
他是果物中的蛀虫,尸体上的黑蛆。
“明天要穿什么呢?”
“当然是礼服了。”哥哥一本正经。
“你穿红色的好看,选一件苏芳的吧。”
“那样轻浮的颜色,不成体统。”
“结婚啊,当然是高兴就好了。对哥哥来说,就剩这么一次了吧?要漂漂亮亮的,四公主也会开心。”一旦搬出四公主,不论怎样无理的要求,哥哥都会照单全收。他果然犹豫了。
“啊,说起来……她喜欢红色。”哥哥紧蹙眉头,“不行不行,被上皇陛下知道了,穿红色衣服这种事。”
太古板了。这人怎么这样古板?
“您是关白啊,就穿一次红色的衣服又怎么了。”
搜索的提交是按输入法界面上的确定/提交/前进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