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沿江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一一地回答了。
说他比我大五岁,说我本来应该是在上高二。
那女孩儿又问,“怎么从来没听叔叔阿姨提起过啊?”
切菜的声音停顿了一下,刀面划过菜板,在水龙头突然的哗啦声中,周沿江的声音响起来,“他现在不在家里。”
“在上学吗?”
“不是。”
那女孩应该也是随口问的,十几岁的孩子不在学校里应该在哪里呢?却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一个答案,一时间有些尴尬。
过了一会儿,她大概是自以为猜测到了真相,语气轻松,说这个年纪的孩子大概都有些叛逆吧。
“我家里也有一个弟弟呢,年纪比我还要小一些,老幺嘛,家里都是娇惯着的,我懂的,是有些头疼。”她开玩笑地说,“真是个小魔王,成天给我使坏!我有时候真是烦死他了。”
她也许以为我离家出走或者是游玩在外——如果让她知道我真正让家里人头疼的叛逆是什么的话,她可能会吓得话都说不出来。
锅里的水封腾起来,不知道是在煮什么,咕嘟咕嘟地响起来,我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同时,太阳升到一个最为正中的位置,气势汹汹地散发光与热,晒得我的脸皮都开始发红发痒。
我不想再呆下去了,看来周沿江很好,我并不需要担心他,而且看来因为我的原因,他和我妈的关系有所改善,不至于一年一见,看起来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我拍了拍发麻的小腿,撑着膝盖站起来,粘在裤腿上的草籽簌簌地往下落,发出沙沙的响声。
就在我猫着腰想要离去的时候,我听到身后传来周沿江的声音。
他关了火,似乎是随意,对那女孩说,
“不是的。”他语气平淡,“他很乖。”
他的每一个字都像是有意识一样,狡猾地钻进我的耳朵,平淡的语气,一字一句却却像是大锤,一下一下敲击我脆弱的神经。
“他不坏的。从小很听我的话,是一个很好的孩子。”他笑了一下,补充,“是有些调皮,但是是很乖的孩子。”
我愣在原地,感觉血液都凝固了。
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翻涌上心头——周沿江,真是个疯子。
大概连我妈都说不出这样的疯话,即便是在我最乖巧的婴幼儿时期。
谁都知道,喻舟从来不听话。
我的掌纹是断的,我的发旋有两个,我的脚心有小小的红痣——他们都说我天生反骨,永远做不成乖顺的孩子。
我也确实是那样长大的,我不向长辈撒娇、我惯会调皮捣蛋、学校里我是匪徒、游戏里我是魔头,我偷拿家里的钱、我和女同学早恋,我做尽了一个坏孩子会做的事情,我乐于享受做一个恶劣的人。
可周沿江竟然说我乖。
我毁了他本就不完整的家庭、我对他做出了那样的事,他竟然还原谅我,还愿意在外人面前维护我,他语气平常,像是心里从来是如此想,他说我是乖的。
我真想冲进去撬开他的脑子撕开他的胸腔,我真想知道他是不是有什么毛病。我要对他破口大骂、我要扯着他的头发,我要吐唾沫在他脸上,我要质问他为何惺惺作态、问他为什么要发疯说出这样的话。
但是这个答案好像也不是那么意外。
因为周沿江本来就是这样的人。他本来就是,那么那么好的一个人。
周沿江好得不得了,好得像是天使、像是神明、他是我少年时代仰望的星空、向往的大海、他是我梦里永远充满诱惑的巫山神女。
他那么好,我早就知道。
就是因为知道他有多好,我才会恬不知耻至如此地步。
我忍不住地跪在草丛中,死死抓着我的头发,痛苦得快要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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