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让我跪下,对我破口大骂,抄起手边一切够得到的东西砸向我。那时候我心里竟然有一丝解脱,像是终于解下了一个背负在身上的重物。
我把背挺得很直,默不作声地承受她的怒火。
她于是更加愤怒。
“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个狗东西来!”
“你还要不要脸!你知不知道这是病啊!你是精神有问题吗?”
“你怎么能!你怎么能!”
她还说了些什么我忘记了,只是忍不住笑,第一个认证我不齿的爱意的人竟然是我的母亲,我觉得这简直有趣。
我无意流露的笑意成了压倒我妈的最后一根稻草,她尖叫一声冲进厨房,出来的时候手握一把菜刀。
那是我和周沿江一起去买的。
他教我做菜,第一件事是教我用刀。他站在我身侧,手掌包住我握着菜刀的手,轻言细语。我恍惚间只记住了他贴近我身体的体温,回头的时候鼻梁撞上他的锁骨,他低声地笑,声音充满磁性。
他说,你还小。
我那时候迫切地想要长大,想要长大到能和他匹敌的高度,最好一回头就能吻住他的嘴,只要伸手就能抱住他。
可我还没有来得及。
我妈说不定是想和我同归于尽——这样的话,周沿江是可怜了一点,失去了所有的亲人,但是至少清清白白,不用担上一个和幼弟有染的污名。
我妈对周沿江真好。
那也是我第一次产生了赴死的想法。既然她能为周沿江杀人,那么我为什么不能为了周沿江死去呢?我的爱不会输给她。
对,我必须承认,是爱。
我对周沿江的爱不会输给一个对我们漠不关心、只顾自己逍遥快活的女人。
“你杀死我好了,”我说,“你杀了我,我也爱他。”
我妈愣住了,手上握着的菜刀落下来,在地板上发出响亮的声音。
她眼角坠下一滴泪,喃喃道,“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我看着她流泪,看着她崩溃地坐在地上,被打的伤口很疼,心里也是一样。
我亲爱的妈妈,也许我生来就是如此,如此不堪、如此让人疲惫,你实在是不应该为我这样的人流泪。
因为我不会改,我永远不会改。
我妈那一日的办事效率非常的高。她当机立断找人把我送上了山。
这多亏了刘叔在我们当地还算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又实在是有几分闲钱,同时他对我妈也十分的言听计从,特别是在对付我这件事情上。
他们找了三个壮汉押送我进山。
我自然是试图反抗过,最后却还是被绳索五花大绑绑成一条毛毛虫扔在后备箱里。
山路险阻,路途颠簸,颠得我头晕脑胀打干呕,我一开始甚至以为他们要把我抛尸荒野。
最后车停在半山腰,山顶浮云缭绕中,有一座红墙灰瓦的寺庙若隐若现。
他们竟然是要送我到庙里去修行。
我被从后备箱里拎出来的时候很震惊,正是晕车难受的时候,他们又随手把我丢在地上,脑袋磕到石头,加上尘土飞扬,迷了我的眼,恍惚间看到古寺罗刹,以为自己入了转世轮回。
那么这一辈子,我一定不当人,我要当个没有爱欲的虫蚁,不去想这浮世种种。
然后一阵山风袭来,我回过神,意识逐渐清醒,看到我妈站在车边打电话,刘叔在另一头抽烟,三个黑大壮分立在我身侧,像是三根定海神针。
我妈打了电话后拿着手机走到我身边,把手机贴在我耳侧,那边传来周沿江的声音。
不知道妈跟他说了什么,他语气听上去很平静。
我妈瞪我一眼,“好好说。”
好好说?说什么?有什么可说的的。
手机那头传来周沿江清浅的呼吸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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