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了,但您千万要保住自己啊!您可是咱家如今活生生的老祖宗哟!”
“谁也甭劝我!要走的自己赶紧走,省得在我面前碍手碍脚!哟,这日本人东西拿完了,家业分去了,人也都抢完了,还想霸占我的宅子,门儿都没有!老子就亲自守在这里,等他们再度上门儿来!我这把硬骨头,还能拉走一个去见阎王爷嘞!”老爷子一面咳嗽着冷笑,一面理了理身上的长袍马褂,最后咳得气喘如牛。
“算了,不必强求舅舅了,我们才是苟且偷生的。”仲砚有些动气,自知劝不了老爷子,劝不了一个老来不通透,又铁了心要跟自己过不去的老人。
仲砚走到了一边去,我自然相跟,不肯落单与老爷子共处。
等孙英管事也一脸焦头烂额过来了,仲砚语气缓和了些说:“舅舅生的希望已经淹没在了张宅里,就让舅舅随着张宅的没落继续缅怀而存吧。他老人家嘴上总说自己是洋务派维新派,其实仍是旧社会的旧把式,旧人跟着心里的旧俗走,才是顺其自然的,我们勉强他,也许才是无意义的。”
忠心耿耿的孙英管事沉默片时过后,请我们先走一步,他要留下来陪衬老爷,生死相随。
府里剩余的老仆役也是没法再折腾了,才继续留在府里,被老爷收留着给口养老饭吃的。其余不管是仆役还是主人,逃的逃,死的死,下落不明的也杳无音信。
仲许我是知道的,他参军抗日去了。向龄似乎还在国外。
那么叙荷与麽麽呢?
正是在下落不明的行列中。
没有她们,我是不肯走的。仲砚一看天色已晚,也不准备赶路离去,于是我们在府里暂时住下了。我在客房里无心整顿行李,看着窗外阴森暗淡的暮色,呆坐了许久,直到仲砚来打破我苦苦维持的平静。
他立在门边儿上,外面的红灯笼和屋里的煤油灯交相映照着他,使得他身体所占的里外两面都不像是个人,他忽如魑魅魍魉一样的存在,随着那道欲盖弥彰的低声问话,“你不想认祖归宗吗?”
“如果我就是不肯认祖归宗呢?我凭什么要认这样一个……抛弃了我的老贼作父?!他还囚禁了我妈,先杀掉她最爱的人!还抢走她的孩子!把她逼疯!天呐……他太可怕了!你休想要用他现在的可怜模样欺骗我!”
“比起他来,我的养父母到底是心疼我的,即使在最后的书信中也不肯亲口告诉我,我不是他们亲生的,只叫我上张府来……我表面伪装得大度,竟然默默恨上他们,嗲嗲说得不错,我真是个白眼狼!比起姓张的来,我真应该去寻找我的养父母,死也得报多年来的养育之恩!我白眼狼啊……”见到那位老爷以后,我始终不如先前那样平静,心里仿佛经历了一阵惊涛骇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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