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冯缓缓摇头,干涸的嘴唇抿了又张:“不…我不怪他,我…不想让他看见…我…这个样子…”
梁舒的脸贴近她的手背:“好,我知道。”
梁冯双目凝泪,艰难地抬手捂胸口:“我…想…你…”她指梁舒,“我…一直…想见你们,但是…”
她摇头,眉间颦蹙,泪珠落成线:“但是…我不敢,我太…脏了…”
梁舒哽咽摆头:“你不脏,冯冯,你只是病了…这不是你的错,是那群日.本人掳了你,不是你的错。”
梁冯扯嘴角努力上扬:“姐,能不能…唱首歌给我听?我记得小时候,你总笑我记不住词,我说,我记得住,但是现在…我又忘了……”
梁舒连连应声:“好、好…我唱给你听。”她抚摸梁冯的额发,含泪笑着唱,“月亮粑粑,肚里坐个爹爹…”
爹爹出来买菜,肚里坐个奶奶,
奶奶出来绣花,绣扎糍粑,
糍粑跌得井里,变扎蛤|蟆,
蛤|蟆伸脚,变扎喜鹊,
喜鹊上树,变扎斑鸠,
斑鸠咕咕咕,和尚呷豆腐,
豆腐一匍渣,和尚呷粑粑
………
梁冯是在夜里去的。
她走后,梁舒亲自给她盖白布,而赵有年始终没能看到一眼。
梁舒说:“这是她的遗愿。”
汉时有李夫人,濒死不面君。如今梁冯也去了,所爱者仍爱着,但那份青春热烈,她想让他封存于记忆,不愿有丝毫污垢。
她不后悔,只是可惜青春太短,没在和平中盛放,而在战争中凋零。
*
“后来,我去了英国进修,八零年左右才回到长沙。那时赵有年已经去世,至于彭老板,我也未曾再见,只听说几十年前作为资本家被公示,具体如何,没人再与我提起。”
梁奶奶说完,白瓷杯已茶凉。
我问她:“这样苦难的青春,您还会缅怀吗?”
她笑了笑:“对别人来说,青春的结束不是一瞬间,是一点点消失、忘记,可对我来说,青春在成陟倒地的刹那,就戛然而止了。”
她搁茶杯,“成年人的云淡风轻,来自于一场撕心裂肺,这场撕心裂肺,也让我看淡了很多东西。我依旧缅怀青春,那是我人生中最绚烂残酷的日子,若我忘了,它没有了存在价值,那些消失的、逝去的人,便彻底被世界遗忘。”
我与她静坐良久,她没有让我离开,而是靠在躺椅上,一点点摇晃着。
搜索的提交是按输入法界面上的确定/提交/前进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