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鬓角额发被汗水浸湿。窗外树影投于床面,夏风轻轻吹动,它们就在收音机前舞蹈,舞得我眼睛发花。
“衡阳久攻不下,严厉打击了日.寇侵.犯中华的决心,我军在战役中展现了超乎常人的魄力…”
它说得花哨,但我知道,这是美化过的绝境。它的真实情况,恐怕比我想得更为惨烈。
我想起南京城里尸殍遍野的景象,那是十二月隆冬,天气冷,伤口流的血很快冻结成冰,尸体也封藏在低温里。
如今是年中最热时节,我在临床呆了几年,又怎会不知道,伤口发炎溃烂,是怎样剜心蚀骨的痒痛。
我关了收音机,心尖边跳边抖,妄图从胸口蹿出。眉毛挡了额间冷汗,却拦不住眼泪坠落,我捂嘴咽下哭声,喉管似要炸裂…
我开始害怕了。
*
“7月20日,在我军强烈抵抗下,敌军死伤合计19286名…”
“7月30日,我军增援在外围与日军展开殊死搏斗,以钢铁的意志斗争到最后一刻…”
“8月5日,在我军猛攻之下,日军多名指挥官战死,随后敌军与我方发生激烈巷战…”
“8月6日,日军团长中弹身亡,我军仍在抵抗…”
“8月7日…”
我将手伸进水盆,仔仔细细剥着洋葱皮。舅妈最近神经比较敏.感,有时深沉得像老人,有时又幼稚得像小孩。此时,她端板凳坐在收音机前,音量被她捣鼓得时高时低。
我说:“舅妈,你等我把这封战报听完。”
舅妈收了手,老老实实坐正。我指甲盖掐上白里透紫的皮肉,水盆噗嗤冒起小泡,有滴水落进盆里。
“衡阳守军致电蒋委员长,日军入城衡阳沦陷,城内兵力已尽数消耗。来生再见。”
我用手指揩干眼角,舅妈惊呼:“哎呀,你怎么哭啦!”
我笑了一下,眼泪越落越多:“没事,有点辣眼睛。”
那天怎么度过的,我已经忘了,就记得小姨太太从外归来,带了两串糖葫芦,一串给我一串给舅妈。舅妈很久没和她吵架了,拿着葫芦左看右看,看上面自己的倒影。
小姨太太没给解释,只将我抱紧。她说:“还没嫁人呢,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梁冯的事舅舅还不知道,他极少打电话,却在夜里打了数通电话。
我没有掩饰自己的难过,我知道他是给我打的。舅舅沉默许久,说:“方军长做了个不对也不错的最佳决定,他带领所有有军衔的,向日军提出了人质交换,释放了所有伤残士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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