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过。他安然地坐在那里,像是入定或者小憩, 身上却浮出细小的光点,仿佛大簇大簇的萤火虫。随着这些光点的浮出, 他的身形渐渐虚化,原本清晰的侧脸线条一点点雾化透明,然后突然坍塌。
拟造出的成年男人身形骤然消失,那身端庄的深衣在下一个瞬间被风吹去,雪上躺着的变成了白狐,胸口一道深深的伤口一直能窥见胸腔里的脏器,身后拖着九条雍容的长尾。
与此同时, 山腰下出现了一片绚烂的彩绘。
那是天师才会穿的羽织, 贺寒吹一惊,拔腿想跑过去,一阵风扑面而来。不知道为什么,这阵风居然没穿过她的身体,反而带着雪粒刮在她脸上, 顺便让她吃了一嘴细雪。
贺寒吹吐掉化在嘴里的寒气,再度抬头,发现四周的景象变了。
山景还是那个山景,山却不是那个山,甚至给她换了个地方。这回她站在山脚的位置,通往山上的路积满了雪,连个脚印都没有,显然是因为大雪而半封路的状态。
这条路往下通向的是位于山脚的聚居地,贺寒吹看了一圈,视野所及的最远处要么是一片白茫茫,要么是老式的砖木结构,她都不知道该说这地方是个村还是个镇。
好在面对这么一片雪景,她只在心理上觉得冷,生理上毫无反应,贺寒吹原地缓了会儿,随便选了个方向,抬腿往前走。
走了一阵,到更靠近房屋的地方,她看见了九尾狐。
九尾狐是白的,雪地也是白的,能看见全因为这只九尾狐的轮廓是虚化的,呈现淡淡的金色,还不断向外逸出光点,看着就像是个狐形自走仙女棒。
贺寒吹觉得这只走在雪地上都没脚印的九尾狐恐怕是类似于离体魂魄的状态,赶紧追上去。等她追到快踩着那几条大尾巴,被眼前的景象惊了一下。
她基本能确定这只九尾狐就是矜玄,但没想到离体的魂魄都能伤痕累累。胸口的伤口倒是没反映到魂魄上,恐怖的是那些类似擦伤或者贯穿伤的伤口,贯穿伤是个直接的洞,擦伤则是轮廓被擦除了一小块或者一大块,整个狐狸轮廓坑坑洼洼,不断有金色的光点向外逸散。
在矜玄身前,放在雪地里的是个勉强算得上襁褓的东西,看得出放下襁褓的人用心清理过雪地,但雪一直在下,婴儿身下的雪又积了一层,他脸上也满是雪花。
贺寒吹一眼看就知道那个婴儿已经死透了,没有呼吸时无法避免的白气,脸上浮着层怪异的红晕,再往下露出的一点脖子却是如同大理石的青白色。
但矜玄不知道,或者说他残存的知性不足以支持他弄明白这是个脆弱的人类婴儿,放在这种天气的雪地里可能只需要几个小时就能冻死。九尾狐在婴儿边上躺下来,半透明的长尾回绕到身前,盖在那个早就已经冻死的孩子身上。
如果矜玄还活着,勉强算是行善,但他也早就死了。已死的九尾狐试图用尾巴温暖已死的婴儿,可他整个身形都是透明的,雪粒穿过那些越来越淡的长尾,落在婴儿脸上,仿佛葬礼时放在棺材里的白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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