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一声比一声高地同大姨聊天。
说到近来盂兰节,大姨掉了几滴泪,屈起手腕揩,音调走样,已微微有了哽咽,“今年你回来,月寒回来。这节一定要好好给爸过,他辛苦一辈子,舍不得吃舍不得穿,每一分钱都要留给家里。”
李月寒咽下一个哈欠,眼尾冒出泪花。旁边苏护和许娘的表情也稍稍木然,像走错片场的观众,可又不好开口中途退票。
大姨掉了几滴泪,见没人回应,自己也感到无趣,埋头捡起几根菜继续择。
李月寒曾经问过许招娣——外公是个怎么样的人。
那时候初夏的天蓝到发黑,吃饭的方形木桌搬到屋子外面,一盏灯光支起一片亮。
她跟许招娣拿浆糊包福纸,小簸箕堆得叠叠高。
一开始问题怎么开始,李月寒也不清楚,只知道那是她和许招娣为数不多和睦相处的时刻。大概也是个俗套开场,不是问你难不难过,便是问你爱不爱他。
李月寒挑了后者,许招娣手上的动作稍稍凝滞,然后继续,“不清楚。”
李月寒:“为什么?”
许招娣:“有爱有恨。爱得心生埋怨,所以才恨得百般不得。”
李月寒不解,但她没继续问下去,而是聪明地换了个方向,“那外公是个怎么样的人?”
许招娣沉默,福纸上浆糊沿缝折叠,脚下暮蝇围绕,一口就是一个包。
她抬眼,目光穿过大厅里的人来人往,落在后面的黑白遗像上。
“他跟很多男人一样,自私懒惰。有一次你外婆病在床/上起不来,他在外面自己下餐馆,对家里不闻不问。哦还很好/色,你舅舅娶苏护那年闹洞房,年轻人挤得屋子水泄不通,农村习俗估计你不知道,疯起来不管像不像话,苏护半边胸膛被拉到外面。你二姨拉你外公离开,他还不动,站在原地看完全程。”
灯泡的光被风吹得晃晃荡荡。
她好像有点懂得许招娣的恨从何而来,“那爱呢?”
许招娣:“我考上大学那会儿,你外婆藏了我的录取通知书,是他偷偷给我的。”
为人子女的百般心思,最怕爱不痛快,恨也不痛快。
大姨晚间带着孙子回去。许娘跟在后面走,腿脚不利索一瘸一拐还要跟着赶,浑浊的眼珠流出几滴透明的泪,“家里冷清,你记得多回来看看。”
家里不是冷清没人,而是没一个把她放在心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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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桐村大多都是老人,稍微年轻一点的不是搬到市里县城,就是外出其他省份打工,一年才能回来一次。男人的老婆留在家里守着孩子老人,日常打发时间的最好办法就是白天麻将铺,夜里电视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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