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它亦绝望于自己即将被残杀为羹的命运。
它的眼睛很黑很亮,眼睛下的一撮毛湿湿的,湿出两个倒着的尖尖,就像是戳人的红缨枪的尖,这么多年还一直在晚萦的心里用力的戳着。
小黄狗临死前望了一眼晚萦,大概在它心里她是它最后的希望,可是望着全家瘦骨嶙峋的脸,八岁的她能做什么?她不能改变父亲的决定,她不能叫全家人去饿死只为了保全一只狗,何况她尚且六岁的妹妹又做错过什么?就算它不死在父亲手里亦会死在别人手里,这个时候的人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因为他们已经开始不顾一切觊觎任何一个可以猎杀的活物,只为了自己能够多活一刻。
小黄狗没有错,人也没有错,到底是谁错了?
狗啊,下辈子你可千万别变狗了!也不要变人,因为人也过得太苦了。
小黄狗被勾住下巴吊在屋檐下,鲜血从它喉咙渗出来,顺着胸脯流了满地,形成了一个浅滩。被剥了皮后的它显得更加瘦削,吊着就宛如一根麻绳在空中微荡。
晚萦躲进屋里哭了许久,黄狗炖的汤她没喝一口肉亦没吃一口。她忘不了它临死前眼角下湿湿的尖锐得像红缨枪的尖尖,它的眼睛很黑很亮,它的眼睛里流下过晶莹的泪水。
很长一段时间里,她一入睡便会梦见它,它在山坡上像梅花鹿那样跳跃着奔跑,一转眼却又被勾着喉管挂在了屋檐下,很多人面色狰狞的拿着尖刀争着要去剥它的皮,它的血越流越多,越流越多,到最后竟然流成了一条河,把所有人都淹没了。
它到死也没个名字,他们一直都叫它小黄狗,它小的时候叫它小黄狗,后来它大了仍旧叫它小黄狗,至死,都叫它小黄狗。
没过几天,父亲便将她卖给了路过的鸨儿,她是专门在饥荒时赚钱的,这种时候可以花最少的钱买更多的姑娘。
晚萦觉得自己也如小黄狗一般被人拆解入腹了。
她觉得那是报应,是小黄狗临死的那一眼对她的诅咒,诅咒她的沉默不语见死不救,所以面对她的苦难,每个人也都沉沉不语。
从那以后,晚萦再未养过狗,也从未吃过一口狗肉。
往事历历,早已如烟远去,但一想起,便觉得心上也像是沾染了那竹箨的毛似的,痛痒无比,却偏偏又抓挠不得。
那竹箨的绒毛碰了一次,终身都忘不了,一想起来,晚萦便觉得满手满脸都又隐隐灼烧痛痒起来了,一直要灼烧到心里去。
那竹箨的绒毛或许便是它对自我的保护吧,饶是再温柔,也会有想要保护的东西。
慕云时“咳”了一声,晚萦才陡然惊觉自己已出神许久。
自己怎的无端端的想起那久已不见的梦境来?就因为这数片剥落的笋箨,或是这蹭上裙角的令人碰之骇然的绒毛?
她随着慕云时的眼光向下看去,视线停留在自己的腰际,赫然双颊微红,牵起一旁的衣料遮住了那裸露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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