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手上拿着一根木棍,木棍每往下一探敲击出清响,他才往下走出一步,步履缓慢,动作滞懈,每一步都显得格外的沉重。
他身上的袈裟并不算干净,袖口和衣摆都有或多或少被刮破的痕迹,尤其是衣摆已经沾上了许多尘土。但这些和他头上戴着的斗笠相比却又算不上什么。
他的斗笠太旧太破,藤绿的竹条编织成的,此刻枯颜色黄的发灰发黑,就像是失去生命力的植物,颓败将死,黯淡无光。
林间的风吹的轻,斗笠下挡脸的帘却更轻,轻轻一吹,露出一张双眼处只剩空洞漆黑的脸,以及那条,贯穿整张脸的狰狞刀疤。
栈道安静极了,鸟鸣虫吟具寂,那迟缓的脚步声与木棍触地的清脆声就显得格外突兀。
戒刀失去了那双能够看穿妖邪的眼,他再不是那个能够面对邪魔可以目不改色举起长刀的僧人。就连听力似乎都退化了,他甚至察觉不到他和一只鬼擦肩而过。
戒刀和容话,擦着肩走过。
下了最后一阶台阶之后,就是平路,所以最后一阶台阶离地面的距离比之前的都要高。戒刀的木棍往前试探了将近半分钟后,他这才踏出最后一步,却还是估错了距离,脚踩了空,人仰面摔在了平路上,斗笠掉在一旁,手里的木棍滚落进了沟渠中。
戒刀撑着地面坐起后,在原地没有动。他的脸暴露在阳光下,一向波澜不惊的双眸处,此刻只呈现出一种骨碌的死寂,空无一物,只剩下可怖和胆寒。
容话捡起那根掉进沟渠里的木棍,“这是下山的路。”
戒刀摸起地上的斗笠慢慢的重新站起,他分辨着声音的来源处把脸转了过去,但还是出现了偏差,他望着空气说:“佛祖座下,再无小僧容身之地。”
容话一时竟不知道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他就这么握着木棍看着戒刀。戒刀像是察觉到了异样,试探着往前摸了摸,容话伸长了木棍递到戒刀手里,戒刀接住,“多谢。”
他戴上斗笠,右手握紧木棍,伴随着木棍敲击声和沉重的步伐声,逐渐走远。
他似乎从一开始就是这样,斗笠,袈裟,长刀。
只不过现在他没了眼睛,斗笠,袈裟,长刀换成了探路的木棍。
容话对他该是有怨的,这怨不比盛琼楼少。而让他们发泄这股怨恨的对象,应该是手执漆黑长刀,斩妖邪除鬼魔,滴血不沾衣的执拗高僧。
独独不是现在这个,没了刀,没了眼,不眉眼染戾,不辨黑夜白昼,连佛祖都弃之不顾的落魄僧侣。
不过戒刀大概从一开始,就什么都没有。
“怨他吗?”一明大师从台阶上走来。
容话收回视线,背过身看向一明,半晌答:“弟子,不知道。”
一明大师伸出手摸了摸容话的头,慈眉善目,“他是我在外游历时,途径辛夷谷带回来的,之后一直长在青灯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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