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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子彼时只能唉声叹气,道自己比黄连还苦,比窦娥还冤。

  可是我后头哭了几次,也没见疯女人打开窗户帮我一起骂,连那苍老男人在楼下也不常见了。我倒是沾上了他的喜好,看见楼道大门即会唱一句:蓝脸的窦尔敦盗御马,红脸的关公战长沙。

  楼下石墩子上常坐的几位大娘说,疯女人被关进三院了。我从前以为三院是一个住处,另一个院子,类似于青子她们住的大杂院子,后头才晓得她们口中的三院是三甲医院。

  后来疯女人再也没有回家。

  为什么?

  我想,她去找宝宝了。

  找到了,疯女人就会回来帮我一起骂青子,我会给她留牛奶,也会给宝宝留。青子告诉我,这句话是我在梦魇说的,有一段时间,我三番几次莫名梦见疯女人,她在花花世界里哭着喊着找宝宝,她歇斯底里地大喊,宝宝!妈妈就在这里啊,你在哪里啊?!你到底在哪里啊?!

  梦里的花花世界有许许多多高大植物,它们一点点生长起来笼罩明空,笼罩人的眼睛。庞大的植物根和枯叶之间阴暗潮湿,蝼蚁一样的她穿梭在茂密荆棘里疯狂奔跑,她与世隔绝,总在里头没命地找,或钻,或爬,或跌倒……宝宝的哭声在周围四起,一下在东边儿,一下在西边儿。

  而我悬浮在空中动弹不得,清晰地看着她迷茫仓皇地找,宝宝的模样是黑褐色的何首乌,我透过土壤看见了。

  衣衫褴褛的女人在梦尾皆是枯槁地躺在泥地里,她脸色蜡黄,毫无生气,一双眼睛突出得可怖,就那么睁着突眼,一动不动。

  她嘴里呢喃,宝宝,宝宝……

  我和死水一样的她对视,她却眼神空洞,我拼命想告诉她,宝宝在地下,宝宝在地下,宝宝在地下!

  她不能听见,她看不见植被外面。

  我在梦里的空中每一次都动弹不得,即使醒来了,也是如此,是的,动弹不得。我被这梦吓得哇哇大哭,夜里频频发烧呕吐,导致家人心神不宁。

  我好些的时候,迷迷糊糊说了这梦。青子最常听见我梦魇的话,她也一五一十添了些话来说,比如我要留牛奶给疯子和宝宝喝,你别跑了休息休息,宝宝是何首乌,宝宝在地下……

  爹忧心忡忡地说,看来是沾了隔壁女人的晦气。

  代娣打算去寺庙里给我求符求平安。符是一个粗糙红布包成的,里面有黄色符纸,我偷偷打开看过,他们都提心吊胆不准我打开,后头把符严严实实压到了床单下面去。

  他们都很迷信,我并不信小小的符能保我平安,到后来许多年也属我最不迷信。

  我出院的时候,第一次没了天不怕地不怕的牛犊劲儿,一进门忽地瞥见木柜上摆放了很久的何首乌,我整个人就是一哆嗦,忙躲到我爹身后,捂住眼睛没敢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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