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来,一直走到我跟前,半蹲下,抬起我的脸仔细端详了一会儿,叹道:“你的脸色不好看,是不是受了惊吓?”
我想了一会儿,抬眸看他:“衍,今日旧事重提,我回忆起从前,觉得父亲在最后的那些时日其实心里很不好过。从尹伯伯死后他就一直生活在负疚之中,憎恨自己,时时煎熬,却又无处可弥补,只能守着一个意清,把全部的心力和希望寄托在他身上。直到他知道了怀淑没死,或许心里才稍稍好过了一些。他是一个顶聪明的人,可一时糊涂也能干下这样大的错事,人是不能亏欠自己的良心的,不能去伤害不该伤害的人。”
他的眼睛乌深幽深,含着专注凝簇的光,一眨不眨的紧盯着我看,纤长的睫羽在眼睑处投下阴影。
良久无言,他看着我的脸色,柔声问:“还有话要跟我说吗?”
我微低了头,唇角含笑:“我怀孕了,太医说已有三个月。”萧衍一怔,面上漾过喜色,转而微凛,嗔怪地说:“胡闹。”
“既已有了身孕就得安安分分地待在宫里,这么又是刀枪又是审讯的,也不怕惊着这孩子。”
他坐在我身侧,伸手轻轻摸了摸我的肚子,我勾起唇角,“孩子好好的,一定能平安出生的。”
萧衍抬头看我,俊美的容颜上如同铺了一层温柔的光,直渗入眼底。他伸手将我搂住,静默许久,才缓慢道:“吴越沈氏的世袭勋爵得撤去了,要将沈氏从世家之中除名,孝钰……恐怕姑父和姑姑也不能继续在官祠里葬着了。”
这一切我早就料到了。其罪当罚,生死无碍。或许,父亲生前也早就料到了,这条路走到最后所有亏欠了的都得一一还回来。
“我会替他们找一处僻静地方的,衍不必为难,这是求仁得仁。”
萧衍像是轻笑了一声,才说:“我替他们找吧,等我找好了你去验收,满意了就把他们牵出来。国法也不外乎私情,我到底还是沈氏的女婿。”
我愣怔了一会儿,他低头看我:“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吗?”
脑中其实有一片纷乱的丝絮缠黏在一起,但视线一触及到他的眉眼,那片丝絮瞬间扯断飘走了,我摇了摇头,“不,我对衍是放心的。”
---过后几日,萧衍下诏为清嘉五年尹氏逆案平反,将尹相等一甘无辜受戮者厚葬,灵牌迁入宗祠,供后人凭吊。所涉案者,根据罪名轻重而依律惩处。姜弥自刎谢罪,罢免姜氏诸人及其党羽一切官职,贬为庶人。同时将吴越沈氏的勋爵裁撤,自世家中除名。
萧衍替我父母在长安郊外找了一处幽僻地方,将他们迁葬进来,派扈从仆人日夜看管、清扫。我去看他们时正是桃花盛开、艳丽至极的时节,细碎的花瓣碾落到裙裾上,有着胭脂般明亮的色泽。
搜索的提交是按输入法界面上的确定/提交/前进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