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舌头打颤:“那……那怎么……怎么回去?”
桌前的三个大汉倏然站起,冲他抱拳:“华阳君放心,我等奉王上之命,必定护送您安然归魏。”
在长安游荡了四年,凡事高调张扬至极的江勖,离开时尤其低调。
他们几人化妆成樵夫,躲避开看守的禁卫,在天刚刚亮时便踏上了回大魏的征途。
*
江勖逃离长安,使大魏和大周之间最后的粉饰消失不见。江勖甫一踏上魏地,江叡便宣告天下,正式点兵开始伐周。
因为顾宗越所部被靖州作乱的山越军队困住了,而北疆突厥又虎视眈眈,疑与大周串谋了起来,为防腹背受敌,江叡派余思远率兵北御突厥,而他自己则率军南下直捣长安。
临出征前夜,裴夫人非要宿在王宫里,拉着江叡哭哭啼啼:“临羡,你说,你这一走又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江勖一回来袁夫人就又嚣张了起来,你也没个儿子,万一……”
“母亲。”弦合及时打断她:“王上此战必定旗开得胜,没有万一。”
裴夫人抹了抹泪,点头,抽抽噎噎地说:“突厥虎视眈眈,长安又占据王脉,你可千万不能轻敌。”
江叡抱住母亲,含笑道:“您放心吧,得胜之日我迎母亲去长安当太后。”
裴夫人道:“我也不稀罕当什么太后,只要你平平安安的,一辈子待在陵州也行。”
话音落地,江叡愣怔,神色惘然,为这前后两世极为相似的话。
他这母亲贪图安逸富贵了些,耳根子软了些,有时又爱斤斤计较,可不论什么时候,前世还是今生,总是将他放在最重要的位置,最渴求的不过是他平安。
心中感念,握着母亲的手诚挚道:“我一定平安,再不会让母亲为我伤心。”
裴夫人忍不住又掉了几滴泪,却也知道出征时哭泣实为不祥,强自将剩下的咽了回去,又嘱咐了江叡几句,见弦合一直守在身边,知道他们夫妻也有告别,便借口累了,早早地去偏殿歇息。
她一走,殿里就显得骤然安静下来。
熏炉中点了安神香,极清淡极醇,化作雾霭飘出来,缭绕在绡罗纱帐间。
江叡上前将弦合揽进怀里,道:“你要答应我,不论发生什么都不要离开王宫。”弦合心中一动,仰头看向他,漆黑的眼眸中如有瀚海般广袤,似乎能将一切纳入其中,他慢慢地说:“或许这天下已经太乱了,厮杀不止,腥风不息,可我能保证,这王宫之内是一片安全的天地,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拼尽全力护你和敏敏周全。”
他用羽翼在这乱世里为她遮出一片安宁祥和的天地,在其中可以平静而无忧地等他归来。
弦合突然觉得,所谓的离别伤怀、所谓的前景担忧通通都翩然远去了,有这样的江叡在,她没什么可忧、可伤的,他若能平安归来,她便陪他下半世山河岁月永不弃,他若不能平安归来,她必拼得一切力气带敏敏逃出去,若逃不出去,死也没那么可怕。
她拥有了这世上最好的爱人,又有什么可遗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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