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该起了。”疏娘扬声喊她。
疏娘是从小看她到大的,生生熬到廿岁才嫁人生子,谢家夫妻感念她的照顾,陪了不少嫁妆,一路吹吹打打地把疏娘送过江,如今疏娘夫妻便在江对岸的乌江做起了客栈的营生。
多年前谢妍头回离家办事,便在乌江碰上了流寇围城,本来都到了弹尽粮绝的地步,却有一不知名少年将军,横枪立马杀出重围,一解困顿,终保得这片繁华的渡口小城的安宁。
“疏姐,我马上就来。”谢妍不挪窝,只在想着,不知道阿晚有没有把事情的曲折原委都告诉阿爹阿娘。
她们送别苏宣后赶到了乌江采石矶,渡口的艄公只能再载一人。
彼时天色阴沉,浓云堆叠,谢妍连忙把阿晚搡到了船上,又把一封信笺塞到了阿晚衣兜里,碎嘴叮咛道:“我在信中一说你是我救命恩人,二要你们去乡下避避,只是阿爹阿娘若问起原委,你只能说他钦慕我,不可说我们已亲近过了啊。”
阿晚犹豫了一下,道:“那你赶紧坐下一条船过来哦。”
她头如捣蒜。
谁知这条船返航时便落起雨来,滴滴答答地不止,原来是黄梅天到了。那艄公打风雨飘摇的小舟上跃下,一个劲摆手,说什么也不肯在汛期落雨时再在这波涛滚滚的江面上走一遭了,只说:“要等天晴,方可起桨。”
谢妍撇了撇嘴,忽然旁边的小驴车里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她看去,只见一个熟悉的妇人走出,含笑对她道:“姑娘长大了,还会照顾人了呢,果真岁月如梭。”
她定睛一看,喜上眉梢:“疏姐!”
疏娘道:“东家早就料到姑娘回来时或许要碰上这见鬼天气,便要我在此照拂姑娘。总不好叫我家如花似玉的姑娘睡通铺罢。”
于是她如今就在疏娘家的客栈下榻。谢妍自打到了江边,便如鱼得水,心情舒畅之至,吃吃喝喝,不知有多少鸡鸭葬身于其腹中。
只是心底间隐隐有些忧患,说不上来是担心姬旷为难自己还是……为了自己的那点不能严明的小心思。
每每有人策马行过窗下,她总要慢吞吞地支开窗子,看水洼溅起泥水,沾了行人一身。
会不会是他呢?
谢妍一时竟然分辨不清到底是惧怕,还是惆怅更多些。
实则先前她已很久不曾孤身入眠了。谢妍头一天仰在客栈软乎乎的床榻上时,手往哪摆都不自在。末了把软枕从脑后抽过来,紧紧塞到自己怀中。
她一面盯着着话本子,一面啃着新熟的桃儿,实则神思不属,半炷香的功夫,连书页都未翻动一下,只有黏糊糊的风吹过的时候,才被掀起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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