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戈走进了这个院子,几乎就在进入的瞬间,他看到了院中的一个坑。
这个坑并不小,能容纳一个成年人躺入。和现在一般无二的X坐在坑洞之中,神情木然,对秦戈的靠近全然没有任何反应。他的身边放着一把小铁铲,是小孩才能用的尺寸。
秦戈走到坑边小心蹲下,看着X。
“你的妈妈呢?”他低声问。
话音刚落,X立刻抬起了头。他惶恐的眼珠子在颤抖,下意识缩起了肩膀,似乎正因某种不可测的暴力而惊怕。
秦戈抓住了他的肩膀。他发现X的自我意识几乎全无反抗。对于自己这个外来者,自我意识充满了恐惧,甚至失去了抗击的力量。
轻而易举地,秦戈钻入了X的身体。他淌过了漆黑冰冷的水流,在皮肤察觉到外部空气的时候开始用肺部呼吸,氧气从鼻腔和口腔进入肺部,振动声带,他发出了婴儿的啼哭声。眼前仍是一片黑暗,他还未睁开眼睛,但立刻,一双手捂住了他的口鼻。
哭声停止了,声带的振动也停止了。
秦戈万分震惊:他没想到X居然残留着自己出生时候的记忆。他通过皮肤的接触,在一生中永远记住了那只中止了自己呼吸的手。
这是他记忆的初始,也是人生的初始。
秦戈仍在晃动的、黑色的水流中漂浮。他时而沉入水中,打捞出X碎片般的记忆。
他通过童年的X的眼睛,看到了他的母亲和周雪峰。
X在院子里竭力挖坑,母亲躺在屋内,全无呼吸,身下是一滩血。周雪峰坐在院子里抽烟,目光是完全冰冷的。他催促X干活,催促他“挖深点儿”,“做不好把你也扔进去”。
从高处推落滚石的时候,X没有任何愧疚。他心中全是兴奋。他忘记了院中埋藏的母亲的尸体,仔细地掩盖了杀人的痕迹,回村报信后便立刻开始收拾行李。在漫长的、流浪的过程中,他始终向往着王都区。那里有他梦想中的自由。
太多重复的片段与他人“海域”的记录,秦戈感到了不适。他的时间是有限的,一个小时不能全浪费在这些事情上。
秦戈潜入了那片漆黑的海水之中,他看到在海洋深处,有微弱的亮光。
扑入亮光之中,他揉了揉眼睛,听见了窗台上的一些细微响声。
用铁丝做成的小自行车被风吹倒了,滚落到地上。X没有把它捡起,他只是看了一眼被春风微微吹起的窗帘,转身去瞧身边的人。
浓眉大眼的少年睁开了眼睛。他额上有细细的汗。
X凑近了他的脸,亲昵又依恋地蹭了几下,梦呓一般低声说:“周游……”<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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