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蓝狐的隋队长正襟危坐于会客室内,刘焱波与陶军陪坐一边,该是同在商量大事情。
当着彭厅长的面,陶龙跃把枪往桌上用力一拍,淡声说:“我干不了了。”
这种态度不啻剑履上殿,要搁古时候那可是大忌讳。如今虽没这么多条框规矩,但在领导面前肆意亮枪,到底不妥当。陶军急了眼,出声斥他:“你这什么态度?胡说什么?”
不比以往三句话不对付就火上房的暴脾气,陶龙跃看了亲爹一眼,表现竟出奇地冷静,他说:“缉拿谢岚山,这活儿我干不了了。”
彭厅长脸色一凛,没有说话,一旁的隋弘抬头望着陶龙跃,轻咳了两声:“怎么说。”
陶龙跃感到委屈,替谢岚山感到委屈,他的嘴唇翕动着,颤抖着,当着领导与父亲的面,当着兜头罩脸的一捧明晃晃的阳光,他终于彻底按捺不住了。
“连一个盲眼的小姑娘都说他是好人,我们这么多眼没瞎的人为什么心那么瞎,非要把他往死路上逼?他到底做错什么了?”情绪激动得难控制,陶龙跃攥了拳头,红了眼眶,“李睿在他车上动了手脚,他宁可自己撞进重症监护室都没伤到一个路上的行人,游艇案里如果不是他在船上,一船的小姑娘哪有可能生还,这不都是他手术以后办的案子么?我知道以前的阿岚是一个很沉默木讷的人,这点兴许是变了,但不变是他的一颗心,对国家,对人民,永远比火炉膛子还要赤诚亮堂!”
彭厅长不说话,隋队长也不言语,就连刘焱波一张刻板变扭的脸也有所缓和,陶龙跃的音色本就高亢,经由众人的沉默一衬托,显得格外激昂有力。他以这种控诉的态度继续说下去:
“他的肉体消亡在了金三角,可他的精神一直还在,阿岚还是阿岚,我们不能让他为国捐躯了一次,再被冤死第二次吧……”忍到不堪再忍,陶龙跃挥了挥青筋暴凸的胳膊,眼泪终于掉下来,“这他妈还是人干的事儿吗?!”
陶龙跃说话的时候,彭厅长始终保持着两手交握的姿势,他锁着眉头,眼神又冷又硬,仿佛两块寒铁。
又是一阵令人心悸的沉默之后,彭厅长长长叹了口气,他的眼睛也仿佛寒铁投入炉火,开始有了些温情体恤的光亮。他缓缓开口,但每个字都笃实带力:“缉捕谢岚山的事情就暂时搁置吧,小谢这阵子……确实委屈了。”
这一声“委屈”既轻也重,两个字的分量哪儿抵得上谢岚山这阵子的非人遭遇,可到底出自彭厅长之口,意味着不管是叶深还是谢岚山都不必再担惊受怕于突然被特警爆头了。陶龙跃百感交集,哽了一下,旋即更多松了口气后的酸楚欣慰齐齐涌现,他垂下头,狠狠擦了一把不断流泪的眼睛。
他骂自己:操,矫情个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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