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只身在国外,无依无靠。想想也知道,这日子能好过到哪里去?瘦成这样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回去的路上,许鹿听包妈说,冯家已经搬过几回,现在委身在法租界边缘的一个弄堂里。而且纺织厂也已经三个月发不出工资,许多工人都不干了。
这种情况下,冯父病倒,可谓是雪上加霜。
包妈感觉到大小姐的沉默寡言。以前,大小姐跟他们都很亲,现在却像隔着一层似的,让人不敢靠近。不过,在外头留学三年,见过大世面,毕竟跟从前不一样了。
他们走进弄堂,家家户户挨在一起,路上的砖石路坑坑洼洼的,好像阳光都照不到这里。头顶拉起的数根绳子,晒着五颜六色的衣裤,像彩旗一样充满生活气息。有相熟的邻居出来打招呼,说着上海方言,都是包妈代为应了。
许鹿不停地被围观。听说她是留洋回来的,邻里都拉帮结对地出来看她。毕竟像这样的小弄堂,别说是出个留学生了,家里有个住在租界里头的亲戚都是很威风的事情。
冯家在弄堂最里边的地方,两扇老旧的木门,烂得像是老人脸上的褶子。逼仄的天井,站四个人都嫌拥挤。一个瘦弱的妇人坐在竹椅上,穿着一套古旧的蓝色衫裙,愁容满面。
她看到许鹿几个人进来,目光一闪,马上站了起来:“小婉回来了?”
这是冯婉的母亲李氏,出身于苏州的一个书香世家。可惜她只给冯父生了两个女儿,在这样的旧式家庭没什么地位。
许鹿叫了一声:“娘。”
李氏上前用力地抱住她,眼泪扑簌簌地落下来。自冯父出事以后,她独自撑着一个家,身边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日夜担惊受怕。现在大女儿回来,她瞬间有了依靠一样。
许鹿沉默地拍了拍她的背,李氏身上有种母亲特有的温暖和香气,像她在后世的妈妈。包妈在旁边吸了下鼻子,说道:“大小姐回来是件高兴的事情,夫人快别哭了。”
“对,看我高兴的,都糊涂了。”李氏拿出帕子印了印眼角,捧着女儿的脸仔细打量,“你瘦多了。”
许鹿轻笑着摇了摇头,问道:“爹在哪儿?”
李氏叹了一声,牵起女儿的手:“跟我进来吧。”
进了不足四平米的堂屋,跨过旁边的一道小木门,光线就更暗了。房间里充斥着一股药味,唯一像样的那个木制架子床上躺着一个男人,眉目之间跟冯婉有几分相似,瘦骨嶙峋,双目紧闭,仿佛只是睡着了。
李氏上前坐在床边,帮他掖了掖被子,轻声念到:“老爷,您最疼爱的小婉回来了。您快睁开眼睛看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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