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是不由自主地看向皇宫的方向。
往日热闹的东西两市竟然格外安静,就像是觉得大点声就会惊醒了宫里头安眠的人,虽然大伙明知他不会醒了。
日子照常过,可又不似照常过。
李世民是极好的,他待百姓有些像待客,客气里有种诚然的尊重,使人受宠若惊,继而心生真实的酸楚。
如今这主人竟先辞世,抛下满堂宾客,惶惶无所依。
李世民的死也不仅仅是民间悲恸,朝中外族,皆是有人不敢置信,可亲眼见到棺椁时,却又由不得他们不信。
李世民的棺椁从翠微宫被送回长安,侍卫仪仗依旧盔明甲亮,步伐整齐划一。
若非他们守护的并非帝王车架而是一架棺椁,那几乎会给人那个睥睨天下的帝王从未离去的错觉。
这近乎刻板的“如平日”的景象,反倒比任何痛哭流涕都更令人心碎。
四方藩王、都督、刺史皆可返京奔丧,其中最引人注目的还是那群外族人。
他们依照他们族内古老的习俗,剪发、剺面、割耳,流血洒地。
他们别无所长,只能以这种最原始、最赤诚的方式,表达着他们的哀悼。
六月的开端吹过的风已是带上热意。
李承乾自从返回长安后,便一直没有睡过一个好觉。
朝政的交接,官员的变动,桩桩件件都需要他去处理。
若说这段时间以来有什么是叫他印象最深的,不过是两件。
一是前朝里,阿史那社尔和契苾何力想要殉葬追随李世民,李承乾拿出李世民提前下的旨意将他们阻止。
二人悲恸落泪,但若这是先帝所愿,他们自当服从。
二便是在李世民死后生了场大病的徐惠。
这一回或许是李世民和长孙如堇提前知晓了她的结局,时常提点着熬着她的性子,还真没叫她再次走上自弃的道路。
她认真地喝药,调理身体。
李承乾到底不忍,李世民后宫中有子女傍身的后妃跟着子女去往封地,无子女傍身的就不再是送到寺庙,而是给些钱财许其归家。
但徐惠却先见了李承乾一面。
徐惠的面上还带着病荣,但是她的眼眸却满是坚定。
李承乾至今都记得那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女娘的话语。
她说,在日后她会时时关注朝政,希望李承乾给她一个能上呈谏言的机会。
这是李世民留下的大好河山,她也想为这天下添一份自己的力,哪怕微不足道。
总也不负她的理想抱负。
总也不负她对那个男人的爱恋。
李承乾答应了这个近乎“荒唐”的请求。
而在这之后没多久,也该是到了他将要登基的日子。
那一日,他起得很早。
他记得他吻过的妻子,那个吻炽热缠绵,有爱意也有怜惜。
他也记得那块白玉莲佩突兀在那个早晨闪过一丝红芒,然后,这块玉佩便像是染上了尘埃,与最寻常的玉佩没有什么区别。
他曾经的遗憾始于太子的身份,又终于太子的身份。
那么现在,他已然走出了这段遗憾,他已然寻到了属于自己的路。
他不知道这玉佩在未来还有没有用,但他只知道一点。
那就是他不再需要外物傍身,靠自己,他便能撑起这个天下。
李承乾穿上独属于帝王的袍服,告别了他的妻子,告别了他的阿娘,告别了他的阿耶,告别了曾经迷茫犹豫的自己,将要登上那个位置。
大兴宫的正殿,他看着那个从前属于阿耶的位置,一步一步缓缓而上。
王位下面,所有人都跪伏。
搜索的提交是按输入法界面上的确定/提交/前进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