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睁睁地看着面前这个森冷面瘫的男人,在听到他最后那三个字之后——手一抖、身体往前一扑、直接往床下栽去!
“哎,哎?!”
他手忙脚乱地把这为民除害光荣负伤的大英雄给扶回原位,“我说这位‘同志’,你别激动啊!我们做这行的,见你这样见多了,现在社会开放嘛,没什么大不了的。昨晚送过来的时候才知道你就是这儿的医生,不知道会不会影响你工作,所以帮你瞒下来了。你放心,没跟大家说你男朋友的事!”
左轶被他接二连三的“男朋友”刺激得差点闭过气去,眼前一阵一阵发黑,太阳穴咚咚地跳着疼,他惨白着脸、气喘吁吁地抓住那警察的手臂,“……他在哪个病房?伤成怎样?!”
“他?他说他没受伤,”警察说,“就要了两个创口贴贴手腕。你放心吧,我看他应该没事,昨晚在手术室外头等你,一直站着,怎么劝他都不肯坐下。后来他跟我们做了笔录,又听说你做完手术没事了,他就先回去了——说是给你拿换洗衣服。怎么?现在还没来?”
左轶粗重地喘着气,被他按在床上,两眼呆滞地对着天花板。他听见自己心脏在胸腔里激烈地咚咚跳动,他想不懂陈晟是什么意思。
喂!变态!
老子就住在隔壁!跟男朋友道具PLAY不行啊?!
我去给他拿换洗衣服。
——是什么意思?这些是什么意思??
左轶快要疯了,心脏一会儿狂风骤雨地乱跳,一会儿又仿佛骤停一般、令他感觉到了窒息般的痛苦!血涌大脑,一会儿浑身燥热一会儿手足冰凉,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快要整个地炸开。
警察耐心地等他恢复正常,然后核对了一下笔录问题。他说的跟陈晟完全一致——半夜接到陈晟的电话留言,冲回家,打晕正要行凶的小偷,然后被小偷爬起来给捅了。
警察要走的时候被他叫住。这个神情冰冷的男人嘴角微微抽搐着,是有些激动又忐忑的样子,“他……他真的说给我拿衣服?”
“是啊。”警察认定他受刺激过大,脑子不太清醒,重复了一遍答案,走了。
病房里没了旁人,静得只能听见点滴入管的声音。左轶僵直地躺在床上,继续呆呆地看着天花板。
如此呆了半晌,他面瘫着脸,缓慢而僵硬地将头转向病房门的方向。
然后就维持着那样的姿势,不动了。
……
左轶呆呆地对着病房门望了两周。
不要说陈晟,什么张晟李晟王晟都没有。记者们从面目森冷的他嘴里问不出半句话,纷纷失望而去,凭借丰富的想象力写了几篇充满悬疑惊险气息的报道,交差了事。围观的医生护士病人们多看几天也看腻了,恰当地表达了问候之后,全部消失。曲医生和主任事务繁忙,一天也就能抽空来关心他一俩次。他本来就是个不善交际的人,没有任何朋友,又不想通知家人,几天下来,从门庭若市迅猛地变成了门可罗雀。
医院给他安排的高级病房,有护工,有空调,有电视,还有台影碟机。然而他既不看电视也不看碟片,每天都只躺在床上发呆,看着那扇白晃晃冷冰冰的门。
两周之后他被批准下床活动,脱下病号服,换上一套灰扑扑的旧衣服——这还是曲医生她老公的,她也曾自告奋勇地要去左轶家帮他拿换洗衣服,被左轶婉拒了。
他穿着那套被馈赠的旧衣服,动作缓慢地下楼进了出租车,动作缓慢地找物业撬开自己家门。家里还是两周前那个晚上的样子,一片凌乱,沾着血迹与酒迹的啤酒瓶还倒在地上,散发出腐臭的气息。
他出门右转,站在陈晟的家门前,低头看着他家门口地上厚厚的一层灰。门缝里夹了许多各类广告,他扶着墙艰难地弯下腰,从里面拣出了一张物业通知,因为长期欠费,停水电煤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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