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归来?(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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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言梅这一睡,便是整整三天三夜。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山谷依旧宁静,阳光正好。萧琰盘膝坐在他不远处,正在调息,感应到他醒来,立刻睁开了眼睛。

「感觉如何?」萧琰关切地问道。

冷言梅没有立刻回答,他先是下意识地摸了摸怀中,那四样灵物已被他妥善收起,唯有那块玄石碎片依旧紧贴着心口。然後,他急切地将目光投向不远处的玄石本体。

那裂痕处依旧没有光芒透出,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缕新生的灵识波动比三天前要稍微明显丶稳固了一些,如同沉睡中的心跳,虽然微弱,却持续而有力。它似乎依旧在沉眠,但对他的靠近,产生了一丝极其微弱的丶依恋般的共鸣。

感受到这丝联系,冷言梅那张苍老憔悴的脸上,终於有了一丝几不可察的松动。他尝试运转了一下体内灵力,发现依旧空空荡荡,经脉枯竭,本源亏空得厉害,神魂也传来阵阵虚弱感。但他似乎并不在意,挣扎着想要起身。

「你的伤……」萧琰欲言又止。

「无妨。」冷言梅打断他,声音虽然依旧沙哑,却多了一丝沉静的力量,「死不了。」他现在的生命,彷佛就是为了守护这缕新生的灵识而存在的。只要它还在,他就不允许自己倒下。

他站起身,步履蹒跚却坚定地走到玄石边,如同过去千万年相伴的岁月一般,静静地坐在了石头旁边。他没有再做什麽,只是伸出手,如同三天前那样,轻轻贴在石面上,闭上眼,将自身那微弱得可怜的丶属於梅树的纯净草木灵气,以及那份历经沧桑却不曾改变的守护之意,缓缓地丶持续地渡向石核深处那沉睡的灵识。

这并非强行的滋养,而是一种温和的陪伴与引导,如同阳光雨露,润物无声。

萧琰看着这一幕,彷佛看到了亘古以来的画面——一株寒梅,一块顽石,相依相存。只是,如今的梅树已然历经风霜,残破不堪,而顽石中的灵识,却如同初生。

他没有打扰,只是默默地起身,去附近寻了些野果和清水回来,放在冷言梅身边。

时间一天天过去。冷言梅几乎寸步不离地守在那块玄石旁。他不再像之前那样急迫丶疯狂,而是变得异常平静与耐心。每日除了必要的调息,效果甚微和进食。仅维持最基本生存,其馀时间,他都用来陪伴那沉睡的灵识,用自己微薄的灵气与无声的意念,为它构筑一个温暖安宁的成长环境。

他的身体状况恢复得极其缓慢,那头银发依旧枯槁,面容上的皱纹也未曾消退,只是眼神不再像最初那样死寂,而是沉淀为一种带着淡淡哀愁与无限温柔的平静。他常常对着石头低语,说一些琐碎的事情,比如今天山谷里开了什麽花,飞过了什麽鸟,或者……回忆一些极为久远的丶属於他们最初相识时的丶模糊而美好的片段。他避开了所有後来的痛苦与误会,只拣那些最纯粹的温暖诉说,彷佛在为那空白的新生灵识,编织一个美好的初始。

萧琰则担负起了守护山谷和照料冷言梅的责任。他时常外出,探查周围情况,确保没有危险靠近,也会带回一些对滋养神魂略有裨益的普通药草。他看着冷言梅日复一日地对着石头说话,看着他眼中那混合着希望与失落的复杂情感,心中感慨万千。他知道,冷言梅正在用他的方式,试图与这个「全新」的寒默语重新建立联系,尽管前路未知,充满了变数。

这一日,萧琰从外面回来,手里拿着一株散发着淡淡清香的安神草。他走到冷言梅身边,将药草递过去,轻声道:「附近找到的,或许对稳固灵识有点帮助。」

冷言梅接过安神草,对萧琰点了点头:「多谢。」他的目光依旧没有离开玄石。

萧琰看着他专注的侧脸,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梅君,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他只是他,却又不再是他……你待如何?」

这个问题,如同一根针,轻轻刺破了冷言梅努力维持的平静。他抚摸石面的手微微停顿,长久地沉默着。

山谷里只有风声和远处的鸟鸣。

良久,冷言梅才极轻极轻地叹息一声,声音飘忽得如同云烟:

「无论他是谁……只要他还在……便足够了。」

转眼间,距离那场逆天仪式已过去月馀。

山谷在冷言梅持续的灵力滋养下,生机愈发盎然,绿意葱茏,甚至有一些灵智未开的小动物开始在此栖息。那棵梅树也枝叶舒展,隐隐有灵光流转。

而最大的变化,来自於那块玄石。

石核深处那新生的灵识,在冷言梅日复一日的温和陪伴与滋养下,成长的速度超出了萧琰的预料。它不再像最初那样大部分时间陷入沉睡,而是变得活跃了许多。那乳白色的光芒虽然依旧未曾再次透出石体,但冷言梅能清晰地感觉到,那灵识的波动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强韧,并且对他产生了极强的依赖性。

它像一个好奇的婴孩,开始试探性地用灵识触碰冷言梅,感知他的情绪,模仿他的灵气流转。当冷言梅靠近时,那灵识会发出愉悦的颤动;当冷言梅因伤势发作而气息不稳时,它会显得焦躁不安;当萧琰偶尔靠近玄石时,它则会流露出明显的警惕和排斥,彷佛在捍卫自己的领地和……属於自己的「梅树」。

这种超乎寻常的占有欲,让萧琰有些哭笑不得,也让冷言梅心情复杂。这份占有欲,似乎烙印在寒默语的灵魂深处,即使洗尽铅华,回归初始,也未曾改变。只是,如今这份占有欲,不再夹杂着疯狂的爱恨与不信任,而是变得更加纯粹丶直接,如同幼兽对母兽的本能依恋与独占。

这一日黄昏,夕阳将山谷染上一层温暖的金色。冷言梅如同往常一样,坐在玄石旁,掌心贴着石面,闭目养神,同时温和地引导着自身灵气。

突然,他感觉到掌心下的石面,传来一阵不同於以往的丶更加清晰的悸动。那新生的灵识,不再是无意识地蹭蹭,而是凝聚起一股微弱却明确的力量,像一只无形的小手,带着好奇与亲昵,轻轻地丶反覆地,勾勒着他掌心的纹路。

那感觉,无比清晰,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灵动与生命气息。

冷言梅猛地睁开了眼睛,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又看向那块玄石。

石体依旧冰冷粗糙,但他能看到,石核深处,那团乳白色的灵光,此刻正活泼地跳动着,与他掌心传来的触感遥相呼应。那灵识,似乎正在通过这种方式,认识他,记住他。

一种混合着巨大酸楚与微弱惊喜的情绪,瞬间攫住了冷言梅的心脏。他屏住呼吸,一动不敢动,任由那新生的灵识用这种笨拙却真挚的方式,与他进行着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互动。

泪水,再次不受控制地漫上眼眶,却没有落下。他只是静静地感受着,感受着这来之不易的丶彷佛偷来的温存。

萧琰站在不远处,看到了这一幕,看到了冷言梅那微微颤抖的肩膀和眼中复杂难言的水光。他没有上前,只是默默地转身,将这片空间留给了他们。

夕阳的最後一缕馀晖消失在天际,山谷渐渐被暮色笼罩。玄石旁,冷言梅依旧维持着那个姿势,彷佛化作了一尊雕塑,只有那紧贴着石面的掌心,传来一阵阵清晰而温暖的丶属於新生命的悸动。

归来,却非完整。

新生,亦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失去。

未来会如何?冷言梅不知道。他只知道,从今往後,他的生命,将与这石中新生的一切,紧密相连,直至他生命的最後一刻。

而这,或许就是命运,在给予他毁灭性的打击後,所偿还给他的一丝……残缺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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