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掌舵人）
冉择远手里提着一桶浆糊，腋下夹着一叠宣传海报，沿着操场，往指定位置糊墙。
学校要搞90周年校庆，所有班级都被分配了任务。他对这种名义上怀旧实际上要钱的活动嗤之以鼻，有点才艺的被抓去排练节目，长得又高又好看的被抓去搞接待（比如陈星怀被点名当了接待小组的负责人），平平庸庸的就被扔去喊口号整队列，一天天的不消停。但抱怨归抱怨，出点力也没什么大碍，于是他就听陈星怀的安排出来贴海报。
海报有很多种，有请广告公司设计的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宣传，有贯穿90年的新旧照片，也有老师同学自己原创的接地气的生活趣事。冉择远一边贴一边看，觉着还挺有意思的。
“哟，鞋子挺贵呀，好几千块吧，是哪位金主送的？”
一个酸溜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冉择远停下正在糊墙的手，回头看了一眼，吓得差点没拿稳刷子。
是很久没见过的王轩文。还是一头夸张的金发，一脸鄙夷的神情。
“你可小心点儿，别滴到鞋子上了。”王轩文讽刺他，“要不然屁股可就白卖了。”
冉择远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鞋子，亮眼的颜色和款式，是去年母亲送的那双球鞋，最近才翻出来穿。他一向对什么品牌呀限量呀没有研究，仅仅只是觉得不便宜而已。
他认为王轩文误会他了，可又觉得人家这么认为是理所应当的，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于是往后退了一步，说：“这和你没关系。”
“没关系？关系大了去了！呸，臭婊子！”王轩文使劲推了冉择远一把，冉择远往后跌坐在了地上，松松卷着的海报散了一地。
王轩文不解气，伸手抓住冉择远的校服领子，拎起来，质问道：“你对我哥使了什么迷魂药？我哥那种人，居然会和你混在一块儿？”
冉择远个子不高，被拎得踮起了脚。他很清楚王轩文的手劲儿，也懒得挣扎，就这么僵着。
“妈的穷鬼。”王轩文瞥了眼冉择远洗旧了的校服，肩膀磨得毛毛的，说话越发刻薄，“你是想要钱吗？不是卖了不少钱吗？难道还想让我哥养你？”
冉择远不明白，搜刮了一下脑子里贫瘠的感情逻辑，看着王轩文的眼睛，声音很轻，就和王轩文拎着他的手感一样：“你做到这个地步……是喜欢王熠阳吗？”
像打开了什么开关，冉择远突然又被摔在了地上，脚碰倒了浆糊桶，黏黏的糊得裤子上和鞋子上都是。
王轩文看着满地狼藉，眼神写满了轻蔑：“我们家是干什么的，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算什么东西？你和别的男人乱搞关我屁事。王熠阳是我哥，我可不能让他被你这样的脏货骗了！”
冉择远垂头盯着地面，努力睁大眼睛，狠眨了几下，眼泪才没有掉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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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天老爷你在搞什么啊！糊个海报怎么把自己糊了！”班上的同学都陆陆续续完事儿回家了，陈星怀发现冉择远还没回来，以为这小子自个儿走了，可看他书包还在教室，不知怎么觉得不放心，于是出来找了一下，就发现冉择远坐在花坛边的墙角发呆。海报和浆糊桶规规矩矩地放在一旁，人也规规矩矩地坐着，一身却脏兮兮的。
他准备把这个灰头土脸的家伙扶起来，冉择远却往后缩了缩，自己站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小心摔倒了。”
陈星怀上下打量了一番：“没摔伤吧？”
冉择远摇头：“没有，就是……”他指了指地上的海报，“还有很多没贴。”
“唉，你还有心思管海报，你看看你都成什么样了。”陈星怀眉头皱了。
“没关系的，反正天快黑了，我回去洗洗就行。”冉择远弯腰把海报和浆糊桶拿起来，“你走吧，我把东西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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