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国师并未叫皇后久等,小道童很快便打开了门,很是不耐烦地说:“请吧。”
皇后描画仔细的唇角微扬出一个矜持的、势在必得的弧度,一提裙摆走了进去。
摘星阁内每两步便是一座灯烛,若是一齐点燃便是煌煌人间气象。
国师向来自苦,只点了座前的两盏灯烛,阁内的光线昏昏沉沉,皇后眯了眯眼瞧得国师端坐上首的模糊虚影。
国师盘坐在蒲团上,身子前方是一个不知用了多久,边缘上的红漆已然剥落的几案。案上摆着两盏色泽枯黄的淡茶。
另一端则是着一个同样有些年头的蒲团,皇后面不改色地坐下,甚至端起那一盏不堪入口的茶汤饮了一口。
“国师知我原先要问些什么。”
国师依然闭着眼,左眼上一道深入骨骼的刀疤愈发刺目。
“…不可说。”
皇后放下茶盏,显然早已知道答案哂笑一声,“既然如此,那便问家事吧。”
她说:“朝安温顺良善,是本宫心间最妥帖的孩子,若是将来下降,该择怎样的人家才可一生无忧富贵安乐呢?”
这个问题显然在国师意料之外,他半晌没说话,开口了却没忍住还是凉凉刺了一句,“这要看娘娘打算是嫁女儿还输嫁公主。”
皇后的脸色竟因这么一句不痛不痒的讥讽而骤然一变,仿佛一条被触及七寸的毒蛇,她的话语间仿佛萦绕着蛇息的嘶嘶声,“自是本宫的女儿!”
……
“可他是太子!将来是皇帝!皇帝仁懦便是自寻死路!”年轻皇后的面容因愤怒而几近扭曲,白净如葱段的手指上落满了鲜血。
那是怀玉太子的温血。
……
国师回过神像是失了趣味,伸手沾了茶水,在几案上缓缓写了几下。
皇后看了一眼,脸色犹疑,正要开口再问,国师却将食指抵在干枯的唇间,“娘娘请回吧。”
“她倒是舍得,也不知求了皇帝多久才能再一次踏足摘星阁。”小道童的声音自屏风后传来。
“慎言,那是孤的母后,朝安是她一手带大的,又只是公主。”萧章宁跟在小道童身后一同走了出来。
分明是言笑晏晏的模样,可那双含了水的漂亮眼眸此刻却冷得惊人,萧章宁缓缓绕过几案,眼尾不留痕迹地瞥过几上已然干涸的水痕,撇了撇嘴,“可孤有时也嫉妒朝安妹妹呢。”是透着孩童气委委屈屈的语调。
23:02:08
Chapter 6
“这皇后向来不知所谓,又没当过皇帝怎知如何能坐稳天下了?”小道童撇撇嘴,但到底在国师的目光下禁了声,一边将萧章宁送到门口。
瞧着萧章宁不知不觉间抽条有了成人模样的背影,国师突然唤了他一声:“殿下……”
怀玉太子回过头,脸上有些困惑,衬得他多了几分稚气:“可是国师还有事情要同孤说?”
国师缓缓摇头,“只是瞧见殿下如今这般,甚好……甚好……”
怀玉太子闻言灿烂一笑,眼睛弯如一弯弦月,语气真诚,“若是没有国师,又如何有如今的孤呢,虽说国师一直不许孤称师傅,可是在孤心里,国师一直是如师如父一般的。”见国师不语,便又作了一揖才转身告辞。
怀玉太子其实从来都不怨毒皇后在他幼时的所作所为,皇后确实将他长久地独自关在暗无天日的冰冷宫殿之中,也曾经歇斯底里地无视他的泪水和哭闹逼他手刃血肉兄弟。
可后来知晓了当年皇帝的夺嫡之争何其惨烈,皇后母族尽数牵连其中以至凋敝至今。权利所裹挟而来的血与泪已然将这个曾经美丽温润的女子缠杀的分毫不剩了。
皇后说爱他。
萧章宁深信不疑,他一字一词地相信着这个身为他母亲的女人对他所说的所有。
搜索的提交是按输入法界面上的确定/提交/前进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