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看着窗牖外蓦地落下泪来,滴落在王栩苍老的手上,一片滚烫,他似乎并无察觉,只是摩挲着腕上的墨玉珠串。
“赵篆困我一生……”
皇帝又喃喃说道。
不只是皇帝,在他还是怀玉太子的时候就已经很久没有哭过了,似乎泪水已然在十数载前的那个深冬尽数流完。
后来胞妹的哭诉,母后的怒斥,乃至于先帝的崩逝,父母离丧众叛亲离,似乎都轻如他古井一般的后半生里的一片枯叶,轻描淡写地就过了去。
皇帝的人生自十七岁便被如刀命运一劈两半,前半生被无数双手捧在云端,生有父母珍重,后有爱人相知。
后半生则随着赵篆的离去被生生拖入污泥中,一半困在宫中塑成皇帝,一半钉入棺椁中生殉赵篆,从此天日不见,昏暗无期。
23:01:36
Chapter 2
乾章十四年的冬天。
镇南王长子赵篆入京,美其名曰册世子,赐世袭罔替永镇西南,实则人人都清楚,镇安王的世子是入京为质的。
这一年怀玉太子十四,镇南王长子十六。
怀玉太子乃是皇后独子,生而落地即万千宠爱于一身,又生得一副风流好相貌,是京城女儿们心尖上的人物。
那是镇南王长子册世子的第二日,赵篆孤身奉旨入宫拜谒。
老皇帝笑得和蔼,说出来的话却一弯三饶,赵篆不卑不亢连打带消一番下来苍白的额角于这料峭的寒冬沁出了几分汗意,老皇帝见他终于露了疲态,微微一笑算是放了人。
镇安王世子踏出含元殿,寒风一激,原本就苍白的脸色更是泛了几分隐隐的青,显得眉眼愈发秾艳,却夸不出好来,只觉得容色过了头叫人生恶。
赵篆回过身与送他出来的黄门内侍王栩客客气气地道了一声好便要告辞。
王栩行一礼算是受过,又说:“京城玄冬寒露深重,殿下仔细。”
赵篆抿了抿已然泛出紫色的唇,“大人亦是保重。”
——
镇南王世子走在宫道上,脚上的长靴鞋底厚实,宫道砖石平整,本是极其稳当的道路,赵篆却陡然而生一种立于利刃之上的悚然。如今四下无人,赵篆终是露了几分情绪出来,修长凌厉的眉微微拧起,面上隐隐透出几分厌烦。
京中深冬多降雪,今日倒是难得的晴朗天气,有意留下的积雪堆在宫道边上,素白一片,衬得宫墙欲发绛红。
老皇帝的态度很是清楚,并不打算与他一半大孩子为难,今日之举亦不过是看他竟真的孤身入宫而临时起意的磋磨。
赵篆思及此处不由得面露嘲讽,如今竟是老皇帝要叫他好好活着而父王希望他死得是时候的情状了。
京中与历代镇南王相互试探百年直至如今怕是也没有想到在朝堂削番之意都尚未打定的如今,镇南王已然考虑该如何将龙椅拖到自己屁股底下坐上一坐了。
赵篆正想得入神,就叫一具温热躯体从身后撞了一个踉跄,赵篆推开那人便下意识地便高高扬起手向那人脸上扇去,却又反应过来这已然不是西南镇南王府而生生止住。
怀玉太子第一次见到镇南王世子便是这般情景。
他自觉撞到了人,正要道歉,脸上蒙着眼的布条就被人粗暴扯下,连带着勾到了发丝,痛得他下意识的叫了一声。
赵篆拿着那条玄色缎带站在原地,只垂着眼冷漠地看着他,原本苍白的脸色因剧烈地动作而敷上一层病态的酡红。
怀玉太子后退两步,捂着被扯痛的鬓角:“你弄痛孤了。”
孤?
赵篆心念电转间便收敛了神色,微微一笑又弯腰一揖:“臣镇南王世子见过太子千岁,唐突了殿下着实抱歉。”
怀玉太子这才抬起头,有些怔愣地看着赵篆柔顺的黑发顺着脊背因动作滑落,垂下的眼睫的微微颤
搜索的提交是按输入法界面上的确定/提交/前进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