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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都是恰到好处的一笔，干净纤细。像是名家的代表作，每一笔都纯熟利落，老辣又自然，丝毫不见匠气。

不过，儿媳妇怎么是个男的？

程父眼角周围的肌肉微微地颤了一下。

程父与程俨神似，而且程父的眉眼生得更凌厉，年岁上来了，胶原蛋白变少，脸上的纹路也多了些，看上去起码比程俨不好惹十倍。

冯岐本来就紧张，现在看到程父不苟言笑的样子，更猜不出他在想什么，心都快跳到嗓子眼儿了。他的手指又不正常地抖了几下，怎么也压不下心里那股子愈演愈烈的不安，他轻咬后槽牙，努力把“伯父好”三个字说得平稳。

程父点点头回了句你好，示意两人进屋。

程俨牵起冯岐的手，捏了捏他微微冒汗的掌心，用口型说不要怕，牵着他，跟在程父后头进屋。程父朝两人抬了抬手，意思是你们随便坐，然后自顾自走到厨房，冯岐隐约听到他说“蕙蕙……”

“我妈的名字。他一直这么叫我妈。”

程俨说得很是嫌弃，但是嘴角是上勾的。冯岐没想到看着十分严肃的程爸爸，叫起妻子的名字时会这么温柔。

餐桌就在一楼，已经有好些菜了，冯岐听到厨房里有脚步声便站了起来，里头做菜的想必就是程妈妈了。

“俨俨带姑娘回来啦？让妈妈看……”

程母手里端着盘菜走不快，人未到声先至，迎面撞上冯岐时空气瞬间凝固了。程父在后头微微叹了口气：他还没来得及跟老婆说，儿子带回来的不是个姑娘。

63.虚惊一场

“啊，这……”

程母看到眼前这位“姑娘”时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又瞄了一眼脸色已经黑成炭的儿子，急急忙忙把手上的菜搁桌子上，一边擦手一边走到两人跟前，抱歉地朝冯岐笑了笑，

“你瞧阿姨这眼神，小伙子叫什么？”

冯岐愣在当场，僵硬地动了动嘴角，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如果说刚进门时只是紧张，那么现在的他已经被冻在原地，肢体不由大脑掌控。他当然知道，现在这个情况，自己应该说些什么来缓解一下尴尬的气氛，可是他连张嘴都做不到，嘴巴像被什么捂住了似的。脑子里乱糟糟，耳朵嗡的一声，眼前所有的景象都被拉得老远。他突然什么也不知道了，甚至不太能听得清谁说了什么，又或者谁也没说。

程俨父母以为程俨的伴侣是个女生。

这个念头在众多纷乱的思绪中钻了出来，凛冽又凶狠。

程俨对自己喜欢男孩这件事从不遮掩，加之他唯一知道的程俨的前任也是个男生，因此他下意识默认，程俨父母是清楚他的性别的。他在此之前完全没有预想到，今天不仅仅只是见家长，还得要在家长面前出柜。半个下午的时间，只堪堪够他建构起见面的勇气，却远远无法应对现在的场面。

他开始害怕了。

脑子不听使唤地乱想，想自己差劲的表现，想程父面无表情的脸，想程母对“儿媳妇”的期待。这些片段颠三倒四，反反复复，像一颗颗小弹珠，在他的脑子里不断地搅弄碰撞，撞得他两眼发黑，甚至有些站不住。

他是不是从性别上就被他的父母否定了？哪有父母能轻易地接受自己儿子的伴侣也是个男人呢？他太心急也太莽撞了，他不应该在什么都没问清楚的情况下就过来的，他甚至没能给长辈留下一个好印象。自己从进门伊始，状态就如此糟糕，像个废物。程俨怎么能找一个废物过一辈子？

程俨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冯岐。握上他的手，汗津津的，一片湿冷。

他之前以为冯岐只是不太习惯跟长辈相处，这一刻才发觉自己错得离谱，这哪里只是不习惯，哪里只是他嘴上说的“有些紧张”！

程俨追悔莫及，他不该那么自满，听到冯岐亲口说要见他父母后就开心得找不着北，他早就该察觉到的，冯岐根本就还没准备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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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开始回溯，想自己这几天的举动和冯岐当下的反应，他猛然醒悟冯岐为什么在这个时点答应跟他回家：冯岐是想让他安心。

程俨生出了不知所措的疼惜，无法宣泄，恨不得打自己两拳。原来让冯岐此刻这么难受的罪魁祸首是自己。

程父程母一时不知如何应对这急转直下的场面，想说些什么，又担心出口的话再次冒犯到冯岐。程俨对父母投以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好声安抚着似乎有些崩溃的冯岐，一颗心揪得七扭八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