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往,很是嘈杂。这便苦了后头跟的便衣侍卫,被人搡来推去,要盯紧前头的二位,又不能露了行迹。
那一大一小在吹糖人儿的小炭炉前驻了步子,严鸾掏了几枚铜钱,叫看摊子的老叟吹了只金黄的糖耗子,长长的细尾巴绕在竹签上。赵煊接过来,舔了舔,嘎嘣咬了只耳朵下来,又喜滋滋举到严鸾嘴边。严鸾弯下身来,将糖耗子的另只耳朵也咬去了,笑道:“瞧瞧,一嘴馋,便不像耗子了。”赵煊拉着他胳膊往前走,咧嘴笑道:“像个长须子的胖萝卜。”
两人绕过街角,路便愈发地挤。严鸾伸出一条手臂来,将赵煊往身前揽了揽,随意道:“臣许久不去上书房,那物件怎么搁桌上了?”赵煊脚下绊了一步,抬头看去,见严鸾只瞧着前面的路,便又垂了头道:“好看。”
严鸾所说的“那物件”是件俏色玉雕,白玉雕成的一支并蒂莲花,花瓣儿上恰是朱砂沁色,倚着一张翻卷的荷叶。荷叶背后用金粉写了四个字:平安喜乐 并蒂白头。这东西本是赵煊大婚时严鸾送的贺礼,埋在贺礼堆儿里,偏偏被姜家小皇后一眼挑中了,要摆在寝宫里。这玉雕娇巧明丽,本是极适合摆在寝室卧房里,却又被赵煊暗地里换了出来,不伦不类地摆上了书案。
这事情严鸾不好说甚么,却怕被这小物件引出了大利害,正跑神思虑间,赵煊突住了脚步,四下顾盼,似在寻找甚么。严鸾不及询问,却见赵煊转身一拐,跑进街边一条巷子里,赶忙快几步跟上。
再往前几步,严鸾也隐约听见了。那是极低微尖细的叫声,隐在北风里。巷子里没人,四面刹那间一片寂静,那声音也愈发清晰,竟是十分凄厉,听得人揪心。
赵煊跑了几步,在墙角蹲下了,仔细看了一会儿,小心伸出手。脚边一团在污泥里蠕动的东西,盖了雪,看不真切。尚未触及,便被严鸾一把扯住了,道:“臣来罢。”说着伸手将雪拂去。
是几只挤成一团的狗崽儿,只比巴掌大些,上面的两只已然冻死了,僵硬地蜷着,那叫声却是从底下传出来的。严鸾拨开它们,将下面那只捧了出来。赵煊凑过头去,见那么小的一团在严鸾手里不住颤抖,吱吱叫着。
侍卫们守在巷口,看着里面的人慢慢走出来。赵煊将镶了毛边儿的棉袍下摆提起,那狗崽儿便被兜在里头,抱在胸前,连那串糖耗子都丢在了雪里。严鸾蹲下身,将他斗篷前的系带绑紧,免得漏了风进去。
赵煊想把小狗儿兜回宫里去,却听严鸾道:“宫里头不好活生灵,臣替您养着罢。”赵煊点点头,从领口缝儿朝里看,见那狗崽儿夹了尾巴紧紧蜷着,很容易死掉的样子,顿时有些丧气,却仍旧点了头。严鸾站起身,摸了摸他后脑,道:“这世上的生灵,总是不易。你给它个活路,便活了,不然,没声没息地便死了。煊儿给它起个名儿罢。”
赵煊跟着他继续朝前走,低头想了一会儿,终于有些欢喜道:“叫阿福。”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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