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少主的我和薛流风,关系一直十分微妙,又因为是同辈并且年纪相近,难免会常常被人拿来比较一番。
下人的嘴向来没什么遮拦,于是我们尚在懵懂之时就意识到对方并不是能成为自己朋友的人。幼时,长辈们对于我们之间的打闹还觉得我们是小孩子心性,闹着玩罢了,然而随着年岁增长,他们才发觉我们连正常的面对面都做不到了。
那毕竟是贯穿了整个成长岁月的矛盾与敌意。
更何况,秋薛两家后来撕破脸皮,彻底闹翻。我父亲再不顾忌昔日情谊,不择手段痛下杀手。
整个青云庄被屠了个干干净净,只剩一个身受重伤的薛流风不知所踪,而秋家逐步蚕食薛家剩余的势力,逐步壮大,势不可挡,彻底成为武林中不可撼动的存在。
薛流风在经历了家破人亡后第一次出现时,就已经入了魔教,他言辞轻狂,行为放浪,正道风骨被他丢弃糟践的一干二净。
我骂他如今一身贱骨何必非要苟活于世不如早些入了黄泉下了地狱我恭祝他一家早日团聚阖家欢乐。
他说我道貌岸然一身光鲜皮囊下早已腐臭不堪不如早些跳进忘川洗洗罪孽好下辈子干干净净地学着做人。
我们当时那一架打的真可谓是昏天暗地,招招致命,毫不留情,却因太过熟悉对方而相互奈何不得。
我们从来都没有和解的机会。
第二章
6
大会刚开始的时候,其实并没有多少人有兴趣听。
这已经是父亲第二次联合正道铲除魔教了,第一次是两年前,上一次武林大会,那次除魔真是来势汹汹,然而到了南疆,一切都顺利得难以置信,几乎没有什么伤亡就胜利凯旋了。
我喝着茶默不作声地看着他们懒懒散散地说笑玩乐,这样平静的武林让大部分人都变得惫懒怠惰。
父亲被人推着上来的时候,好多人都露出意外的神情,还有些人不停地向我瞟来意味深长的眼神,我统统视而不见。
父亲又提起了上次武林大会没能解决掉的问题——铲除魔教,下面的人面面相觑。
一时之间没有人响应,父亲也不着急。
良久,才有人迟疑地问:“自南疆之事后,魔教已不成气候,还需要如此兴师动众吗?”
父亲拖着那行将就木的身体,缓缓说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血煞大阵一日不破,我们便一日不能掉以轻心。”
“血煞大阵”四字一出,所有人顿时陷入了片刻的恐慌,尚在犹豫的人面上也都开始显出几分坚定之色。
“可魔教现在苟延残喘,已经没有能耐再掀起风浪了。秋老庄主,武林来之不易的风平浪静总不能因您一人之言就被打破吧?”
我看了看那个说话的年轻人,一身意气,面色不服,可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父亲没生气,继续道:“薛家余孽未除,难保哪天又卷土重来,兴风作浪。我已是半截入土的人,不定哪天就撒手人寰了,我走了便走了,总不能置你们于不顾。”
说罢他长叹一口气。
有人面色动容,赞道:“秋老庄主大义,我等惭愧!”
我一言不发,安静地坐在上方,看着下面密密麻麻的人群,似曾相识的场景让我一瞬间有些茫然。
像是一下子回到了两年前。
大家都群情激奋地叫喊着要讨伐魔教,匡扶正义,替天行道。个个脸红脖粗,拿着手里的家伙似乎下一刻就准备投入战斗。
不一样的是,如今还没有列出任何实际的罪状,大家就已经给所谓“魔教”判了死刑。
我想起两年前,还是他们,把魔教那罄竹难书的罪行一一列出,还是在武林大会,宣檄文的时候又将这些罪行一一念出,才点燃了人们的愤怒。
而他们的愤怒,最终又成为了父亲手中最有利的武器。
我想得浑身发冷,如入冰窟,突然有一只带着热意的手握住了我,我转头就撞见了一双忧心忡忡的眼睛。
“手怎么这么凉?身体不舒服的话我们要不要先回去,反正这会也无聊的紧。”他完全没在意大家在讨论些什么。
“没事,是这儿的点心不太合胃口。”我摇摇头,身体逐渐开始回暖。
大壮抽开手,变戏法似的不知从哪掏出了个丑不拉几的小荷包,然后递给了我。
“还好我之前给你剥的栗子还剩好多。”
他笑得傻里傻气的,我有些嫌弃地接过了荷包。
荷包拿在手中沉甸甸的,里面装满了剥得干干净净的生栗子,我拿起一颗放入口中。
“怎么样,甜吗?”他眼含期盼的看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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