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乡情怯,这四字正是他此刻的写照。
阿维自小被训练成死士,冷血丶无声丶无情。
为了一个又一个任务,他杀过无数人,身上缝合的旧伤比骨节还多。刀剑曾划破他的皮肤,却从未能触动他的心。可如今,不知为何,那颗早已麻木的心正被某种情感灼烧着。那股情感既陌生又熟悉,像被遗忘多年的热血,重新在胸腔里沸腾。
他站在一堵红墙的墙外,目光越过青苔的瓦沿,望见那座熟悉的庭院。一切都还在,斜倚的梨树丶旧井边的石杵丶木门上被岁月磨得发亮的铜环。
那是他童年的世界,也是他的起点,是所有美梦的摇篮。
「娘……」
声音嘶哑得近乎破碎,像从尘封的记忆里掘出。嗓音冷淡,心却乱得一塌糊涂。
他终於找到了!他找回了家!
凭着支离的记忆,他一路追寻至此。
远远地,他看见院中那道身影,那个温柔的女人。她依旧那样美,不是真正的美艳艳,而是一种让人想靠近的柔美。
在这十多年里,阿维见过太多面孔,恐惧的丶麻木的丶垂死的。唯独这张脸,让他心底有了温度。
「阿娘丶阿娘——」 一个清亮的童音在院中响起。
阿维的心猛地一紧。他顺着声音看去,见一个五六岁的孩子扑进那女人怀里,拉着她的袖子。
那一刻,他的心空白了。一种陌生又刺痛的情绪窜上喉头,酸涩丶发热。若他对人性有更多理解,便会知道,那是嫉妒。
他嫉妒那个能喊娘的孩子,嫉妒那孩子可以理直气壮地被拥抱。
「怎麽了?阿宝?」妇人的声音温柔而轻。
阿维全身的肌肉在那一瞬间绷紧。
杀意如暗潮溃堤,他几乎要被这股莫名的痛与怒吞没。
他靠着对她的思念,一次次从死地爬回,如今却发现自己早已被替代。
他不知道自己眼角何时湿了。热液划过脸颊,他不敢承认那是泪。死士是不会哭的。
他就那样伏在屋檐上,一动不动。女子哄着孩子,嘴里一声声「宝贝丶宝贝」,每一声都像在撕他的心。阿维的眼神一寸寸凝固,整个人如同一尊石雕。
直到那孩子睡熟,被乳母抱走。
女子起身时忽然停住,似乎察觉了什麽。她的目光在四周搜寻几次,几乎掠过他藏身的瓦脊,却最终什麽也没发现。
风过,瓦上落叶一片。
阿维从屋檐跃下,动作轻得没有声息。这是他最熟悉的动作,他以这样的方式夺走过无数人的性命。
「阿娘。」冷冽的声音划破了庭院的寂静。
女子惊讶地转身。那一瞬间,阿维看见她眼底闪过的神色。他知道她认出他了。可那眼神里,惊丶惧丶错愕丶厌恶,唯独没有他期盼的喜悦。
他怔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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