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凉知道自己快要死了。她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虽然还没有死,却已经尝到了下地狱的滋味,高烧烧得她仿佛置身于火海,疼痛从脚后跟一直蔓延到后脑勺,像是踩在刀山上,汗如雨水般从各个毛孔里冒出来,洇透了病号服和床单,整个人如从水里刚打捞出来的一样。
高凉苍白枯瘦的双手揪着惨白的床单,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无声地承受着地狱般的折磨。她不知道自己上辈子到底作了什么孽,这辈子要受到如此残酷的惩罚,临了也让她不得善终,想起这短暂一生所经历的一切,委屈愤恨的泪水汩汩从深陷的眼窝里涌出,顺着嶙峋的颧骨滚落下来,洇湿了枕头。
一个面容憔悴的年轻女人从门外进来,病床上的高凉眼睛一亮,像是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充满希望地看着对方,激动地问:“珊珊,找到了吗?”
高珊心疼地看着被胃癌折磨得瘦成皮包骨的大姐,她就像风中的一盏残烛,随时都有熄灭的可能,唯有眼睛是清亮的,她禁不住喉头一哽,在大姐的希冀中缓缓摇了摇头,艰难地吞咽一下才发出声音:“没有找到。”她的声音很小,生怕大声了会吹灭了她的生命之火。
高凉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泪水再次汹涌而出。高珊抓住她放在被单外骨节分明的手,哽咽着说:“大姐,电视台还在帮我们找,说不定很快就找到了,你别急,再等等。”
高凉闭一下眼,两颗豆大的眼泪顺着眼角滚了下来,就怕等不到了,她动了动嘴唇:“照片。”
高珊赶紧从床头拿起一个相框递过去,高凉抖着手接过来,透过模糊的泪眼看着相框里褪色的老照片,照片上是三个女孩一个男孩,最大的是十八岁的自己,其次是十六岁的大妹高盼,再是十三岁的小妹高珊,最小的是不足十岁的弟弟高强,相框的角落里还镶着两张黑白寸照,那是他们父母的证件照,爸爸年轻帅气,妈妈美丽端方。那曾经是多么幸福美满的一家,现在早已支离破碎,父母英年早逝,大妹下落不明,小弟早夭,现在她也要跟父母小弟团聚了。
高凉泪潸潸然,抓着小妹高珊的手,哽咽着说:“珊珊,以后只剩你了,要找到盼盼。”
高珊痛哭出声:“大姐,你放心,我一定会找到二姐的。”大姐最后的心愿是找到失去联系多年的二姐,她想了很多办法,始终都没有二姐高盼的下落。
当晚,高凉高烧不退,昏迷不醒,晨曦初露的时候,她因器官衰竭离开了这个令她充满了遗憾和悔恨的世界,也终于摆脱了病痛的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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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冰凉的东西落在额头上,冰得高凉头脑一阵清明,她倏地睁开眼,看见了一张久违的熟悉脸庞,她嘴角一阵哆嗦,眼眶瞬间红了,眼泪从眼角滚落下来,顾不上自己正卧病在床,抓住对方的胳膊一用力,居然坐了起来,然后伸手抱紧了对方,“哇”一声撕心裂肺地哭了起来:“盼盼——”
高盼吓了一跳,手足无措地任由大姐抱着自己,大姐从来都要强,感情不外放,除了爸妈去世,她还从来没见大姐哭过。正在屋外换煤球的高珊和坐在小板凳上吃冰棍的高强听见屋里的哭声,纷纷跑了进来,两人异口同声地问:“大姐,你怎么了?”
高凉听见他们的声音,顿时停止了哭泣,睁开眼看向声音的来源处,眨了几下眼,才看清只有十多岁的高珊和八九岁的高强站在床边,正一脸惊慌地看着自己。高凉望着小妹小弟,又转过眼来看眼前的大妹,才发现高盼也是十几岁的样子,原来不是真的,高盼没有回来,这只是一个梦,她的眼泪又汹涌而出,很快就模糊了双眼,她低下头去,双手捂着脸放声大哭起来。
三个小的不知道大姐为什么哭得这么伤心,都小心翼翼地安慰着她,高凉张开双臂,将弟妹三个全都搂住了,哽咽着说:“对不起,大姐对不起你们。”
高珊和高强年纪小,都被大姐的情绪感染了,忍不住呜咽起来。高盼年纪大一些,她只是鼻子有些发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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