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奚然相熟的人都知道,她对自己的小床有一种极为特殊的信念感,算强迫症,哪怕是奚然自己,也不会在感觉自己不干净的情况下上床,甚至连床沿都不会坐。
她大概睡懵了,丛宜不会再问。
这种感觉很奇怪,却让她心喜,好像被奚然圈进了一块领地,不会让外人进入的地界。
她是她世界里的人。
丛宜抬手轻轻摸了下奚然发顶:“那我去换下睡衣。”
奚然又阖上被窝:“好。”
她没再睡实,耳边的声音很轻,一点一点往里面钻,奚然又睁开眼,直勾勾看着丛宜推开移门出来了——
她对上奚然那双清澈的眼:“吵醒你了?”
“没有,”奚然又把被褥打开,“芝麻开门——”
越相处,越能觑见她皮囊之下的真实个性,可爱生动,孩子气。
她不是峭壁悬崖、绝境中催生出极端漂亮、需要人付出鲜血和勇气才能摘下的花,反而热络地选中别人,然后自主掉进她心里的土壤,自强不息地破出地面开出独属于那个人的小花。
丛宜微微弯了眼。
她眼型冷锐、眼瞳漆黑,常无生气,有种无机质般冰冷的感觉,可笑时弧度明显。
她们早已亲密无间,而这样却是破天荒头一次。
丛宜钻进被窝,奚然睡得浑身暖融融,身上的浅淡的香气由被窝一捂更浓郁了,几乎是往人心底钻。
这和亲密时分被欲/望裹挟的感觉截然不同,好似脉脉温情,互依互存。
丛宜手脚都不知往哪里放,反倒是奚然很自然,她往人怀里贴了贴。
热的、带有独特气味的身体——
奚然想分辨出是什么味道,沐浴露?可是很淡,不太像化学加工合成的,有种洁净的感觉,好像是从她身体里散发向外的。
奚然额头贴在丛宜颈弯处,呼吸扑在她肌肤上,虽然短暂清醒,但是在极快升温的被窝影响之下还是很快又催生出困意。
迷糊之间,奚然想,我喜欢她什么呢?
那个问题伴随困意,她渐渐睡着了。眼睫闭合,呼吸均匀,在安静的屋内晕染出一种近乎黄昏时分、倦鸟归巢的感觉。
丛宜心跳节拍缓和下来。
她学的课文,管这种感觉叫做家。
怀里人对她全身心信赖依存,柔软贴在她身上,指尖战栗的满足和幸福几乎将她吞噬,凭生错觉——
好像奚然完全属于她。
——她的第一件‘礼物’。
丛宜手轻微一动,不敢弄醒她,只好轻轻抚在她肩背上。
越渴望、越颤抖。
第 28 章
而后时间变得短暂。
丛宜起身时,奚然也醒了。她还挺乐意见丛宜去上课——
有种她在过舒坦日子的强烈对照。
今天可以亲。
奚然抱过她长条的玩偶,反身压在上面,托腮,朝拿包的丛宜招招手:“过来。”
丛宜过来了。
奚然捧住她的脸,从额头到嘴唇、从左边到右边,夸张地亲了一圈。
然后语重心长道:“要好好上课哦,松松同学。”
松松同学被这视若珍宝的行为冲昏了头,脸色微微透出红来。
奚然一倒头又栽进柔软的小抱枕里——
非常软、软到半张脸陷进去,她挥挥手,跟眼底暗色一片、顷刻间又不想去上课的丛宜说:“拜拜——”
甜腻的腔调,以及面上芙蓉花似的微笑,丛宜指尖摩挲自己的嘴唇,压暗的目光中藏着些许轻微的笑意,她看得出奚然是故意的。
奚然一个翻身把自己卷进被窝里,不听不看。
她当然是故意的。
谁让丛宜害得她计划落空那么久。
丛宜在她颈侧亲了一下——
奚然猝然回头,丛宜声音轻轻落在她耳边:“在寝室好好等我啊。”
奚然摸摸脖子,那种气定神闲不见,她说:“哦。”
反被调戏,棋差一招!
丛宜走后,寝室里陷入一片安静,半晌听到一声叹气。
那月球灯又在亮着,仿佛是代替丛宜的陪伴。
以及那瓶哈密瓜味的牛奶——
她为什么会知道呢?奚然想。
丛宜为什么会知道奚然在冗长午睡后,面对昏暗的房间时,和听见仿佛透不进屋内如隔着屏障一般外面的声响,会有种很孤独的感觉。
也许她也曾经……在睡意朦胧的午睡后,一睁眼,发现家里一个人都没有,漫长的孤独吞噬孩子的想象力。
有种被全世界抛弃的感觉。
可是月球灯看上去更孤独,那灯透着凄清惨白的味道,默默照亮小小的一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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