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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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火急火燎地去拿那冻疮膏。

结果一伸出手,被他握住手腕。

那只冻成烂萝卜的手,肿得发亮,溃烂流脓,被抓得血肉模糊。

周彦眼底藏着我看不懂的情绪,眼眸氤氲着冷霜,凝结成冰,阴冷刺骨。

但我顾不上别的,心急地催他:「快给我呀,阿彦哥哥。」

他紧抿着嘴巴,表情凝重,将我两条胳膊从被窝里拽出来。

「别动。」他说。

那年我十三岁,趴在床上,裹着被子,仅露出两条纤细瘦弱的胳膊。

他蹲下身子,打开冻疮膏,一点一点,仔细地涂抹在疮口上。

我痒得抓心挠肺,冰冰凉凉的膏药散发着薄荷叶的香味,直钻鼻尖,奇异地让我畅快下来。

我眯着眼睛十分享受,眼眸弯弯:「阿彦哥哥,好舒服呀。」

他看了我一眼,缓缓地勾起了嘴角:「又蠢又笨。」

声音是一如既往的嫌弃,但是又似乎不一样了。

周彦变化太大了,从前他骂我,是少年心性,桀骜不屑。

如今他骂我,竟有几分心疼和怜悯。

我愣了下神,猝不及防地掉下了眼泪。

他也愣了:「你哭什么?」

我抽泣着说:「好久好久,没听你骂我了。」

他沉默了:「…… 我以前经常骂你?」

「是呀,你以前总是骂我,还揪我头发。」

「以后不会了。」

「可是,我好想你继续骂我,揪我头发。」

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也不知为何生出这么多的委屈,眼泪像泄了洪。

「我有时做梦,梦到你在欺负我,可是一点也不想醒来,因为梦里伯母和李妈妈还在,还有伯伯,我一点也不想醒来……」

周家没了,我掉过眼泪,但从没有像那日一样,哭得泣不成声。

仔细想来,那些年过得太苦、太压抑,好不容易见了周彦,顿时撑不住了,委屈得像个孩子。

周彦沉默无声,眼梢泛红,伸手抹了抹我哭花的脸,想说什么,又无从说起。

最后,他眸光落在我的手上,恍惚道:「我记得,这是双会刺绣的手。」

一瞬间,他眼中闪过狠厉,抹了把泪,转身离开了。

那晚我失眠了。屋里姐姐们睡得正沉,鼾声响起,我遥遥地望向窗外。

月色流水一般从窗户缝里透过来,树影婆娑,晃动伸展,夹杂着呼啸而过的风声。

如鬼魅一样。

周彦没有问我好不好,我也没有问他好不好,因为我隐约地知道,我吃苦受累的时候,他一定也不好过。

周家没落后,我只知道,他是我唯一的亲人,是哥哥,是明灯,是人生走向。

我与他,是要一路前行的。

第4章

小雅姐姐死了,死得莫名其妙。

我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早起来,她的床铺就是空的。

后来被褥也被掀了,姜嬷嬷命人拿下去烧了。

明明前一晚,她还在跟我说话,说她今年二十一了,再过四年,赶上王府放良,她便可以拿钱给自己赎身,回家跟父母团聚。

说不定还可以找个老实本分的男人嫁了。

她还说:「小春华,你要好好地努力,坚持下去,总有一天,你也会熬出头的。」

小雅姐姐怎么就死了呢?

我拼了命地洗衣服,寻得见空看到姜嬷嬷,不知不觉地已经站了起来。

我想问问她小雅姐姐怎么死的,为何要把她的被褥烧了。

可是芬玉姐姐拦住了我,捂着我的嘴,连连摇头。

她眼眶通红,我便不敢问了。

芬玉姐姐后来告诉我,吴公公那个老阉货,一早就看上了小雅姐姐。

小雅姐姐不愿委身于他,他便将人调到了浣衣所。

可是她还是没能逃脱魔爪,无数个夜晚,她被人带去吴公公房间,遭受凌辱。

我醍醐灌顶,倏地想起很多个夜晚,有小太监来敲门,唤小雅姐姐出去。

每次小雅姐姐都是脸色极白,紧抿着下巴。

但她又会冲我笑,说她去去就回,让我先睡。

大通铺所有的姐姐都知道,唯有我是个笨蛋,呆头呆脑。

但是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大家都是一样的弱小卑微,小雅姐姐饱受折磨,一头撞死在吴公公房里的时候,谁也救不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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