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间起床看不见她了就盘腿坐在那不肯洗漱上朝, 见她一进去,老远就开始心花怒放, 偏要绷着脸让她说些甜言蜜语, 偏生崩不住, 多半她一开口,他就得败下阵来,败下阵来搂着她卿卿我我,一整日的好心情,就由此开始,十年如一日, 乐此不疲。
朝政也不大管了, 武庚成年后基本全扔给了武庚,偶尔也随甘棠出去游山玩水, 只有次去海南, 途中遇到个眼瞎的小商贩, 错把他们认成了父女, 导致殷受脸臭了好几日, 最后还是甘棠画了幅帅商王御金龙图,这才把人哄高兴了。
除却越洋跨海,十年来两人当真足迹遍布天下,走完大江南北了。
殷受六十五岁这年,两人自塞北回了大商邑,甘棠是医者,也明白这一日总会到来,在殷受有油尽灯枯之相时,五脏六腑依然像被人刮了去一般,难以坦然对之。
看着殷受躺在床榻上,呼吸间深浅不一,她的心也跟着刀割五脏,只恨不得替他受了这病痛,替他接了这死劫,好让他能健健康康,高高兴兴的活着。
早年殷受本是很介意容貌的事,但甘棠说她爱他所有,而皮囊只是其中一小部分,无论他变成什么样子,她依然很爱他,同她游历的这些年,殷受也渐渐放宽了心,早便不在意这些事了,哪怕他现在因病俊面不在,被她看着,心中也十分坦然,只遗憾难过,不能一直陪着她了。
殷受一身丝白的中衣,盘腿坐在床榻上,见妻子正扶在栏杆上看下头的梨花海,好半天也没回头搭理他,等了一会儿忍不住朝妻子招招手道,“阿梨,过来一下。”
梨花园一年比一年长得好,摘星台还是老样子,正值四月,目穷野下,皆是白花梨海,虫鸣鸟叫,朝阳生辉。
甘棠回头,见殷受容光焕发宛如寻常,知他是回光返照,心中一涩,走上前,自动窝去了他怀里了。
殷受果然搂着她的腰,把她抱起来转了一圈,笑得俊目飞扬,“我还能抱得动你,不错罢。”
甘棠莞尔,“是不错,不过快些躺下来,都一把老骨头了,再折腾,散架了。”
殷受不服,硬要拉着她去武场,说要和她比武,“我没事,走,去武场练给你看!”
甘棠握着他发颤的指尖,再感受着他手心的汗湿,也没有拒绝,这十年,多半时候她都想依着殷受,总之就是想让他过得高兴开心,喜欢玉石,也变着法的给他寻来挖来了。
人说没吵过架的夫妻大约不是真夫妻,但她和殷受确实没什么可吵的了,要争论多半也是因为政治立场不同,政见不一,游历后殷受也同她一起济世救民,能吵的地方就更少了。
哪怕殷受偶尔强势霸道无理取闹,多半也是为了她着想,便是真生气,也非常好哄。
两人在一起并不容易,掰着手指头,数着有尽头的岁月一分一秒过,哪里舍得将时间浪费在争吵上呢。
甘棠就要扶着他下床榻,去武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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