驯化魔气的日子很痛苦。魔气仿佛要撑爆他的每一寸肌肤,打碎他每一块骨头。那些日子通苦到苍钧恨不得死了一了百了。但仇恨又支撑着他活下来——他要报仇雪恨。
当然,身体的痛苦远不如精神上的打击。当墨濯涟充满恶意地掏出铜镜和面具给他,让他看看自己的丑样时,他的精神也崩溃了。他发现,自己早已变得人不人鬼不鬼。漆黑,干瘪的肌肤像熔浆一样附在面上,像张蛤蟆皮。眼白完全变黑,瞳孔也变成了怖人的红色,两颗犬牙变尖变长,成了獠牙——难怪,难怪送饭的人总是远远的把饭扔过来,不敢靠近。
他本以为是对方有意羞辱自己,就是想看自己像狗一样爬过去捡食。如今看来,自己才是造成这一切的根源。不对,造成这一切根源的是冷阁!给自己打下烙印变成走狗,变成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甚至让自己做恶事杀人。
不从?他不能不从。走狗的烙印让他成了冷阁的傀儡,烙印可以逼迫他的一举一动,他成了无情的杀人机器。
这一切都与苍钧一直以来所受的名门正派的教育相冲击。尤其是父亲,父亲曾是多么希望自己能带领家族扬善惩恶……可如今他却是这幅样子……他自己都成了纯恶的化身。
苍钧就这么坚信了三年。
但姜冉不同,她根本不知道苍钧的心理。甚至在看到苍钧丑恶的面容后,满心也都是愧疚,是她低估了后天魔化的副作用,让他只能戴上厚厚的面具。
所以她理解苍钧的冷漠,也理解他的无理。她想,换她一时半会也接受不了家破人亡,自己毁容的现实。
她根本想不到苍钧是因为恨她才如此沉默。
15岁被救,到20岁,五年的光景也足够他调查清楚父亲当年的死因——种种证据都指向冷阁。
冷阁权利最大的人是谁,是阁主。所以他理所应当的认为是姜冉下的令。他对冷阁的一切都充满仇恨与厌恶。他厌恶这等级森严的冷阁制度,厌恶这小小年纪却恶毒无比的阁主,厌恶这夺去自己正常人身份的地方。
还好没过两年,他就等到了冷阁阁主失踪,冷阁上下众人如鸟兽散的那日。那日他本在执行任务,听到姜冉的传唤,他是可以放弃任务赶回去的,毕竟阁主大于一切。但他没有。毕竟这么多年来,他从未将姜冉的命令放在第一位。为什么?因为她从来不会逼他们强制执行。心情好就做,心情不好就不做。姜冉的纵容,将他们养成了一条条目中无主的狗。
等他回去,满地狼籍。他知道,冷阁覆灭了。他没想到,姜冉的传唤竟是遇袭。他更没想到,四个男人,竟一个都没回去。他本以为墨濯涟那条哈巴狗会寸步不离的守着姜冉呢。
一大堆情绪涌了上来。先是快慰地大笑,笑到快要缺氧。但笑完呢?他又迷茫了。这么多年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像昙花一现,像大梦一场。杀父仇好像就这么结束了,随之而来的是无尽的空虚。但好在,还有找到救命恩人这件事支撑着他。
可他始终没有找到自己的救命恩人。
直到那日墨濯涟哭着痛斥他白眼狼。他才知道,明明救命恩人正他朝夕相处,却被他视作洪水猛兽。
阁主死了,烙印消散。那一刻他掏出长刀试图自刎,却悲哀的发现让他不死的根本不是走狗烙印,而是他的后天魔体。就算把心脏捅个对穿,无须片刻也会愈合。剩下的只是穿心的痛苦。
姜冉,这就是你留给我的惩罚吗?
他恨了自己的救命恩人三年,恩将仇报,甚至间接害死了她,这罪孽足够他永世不得超生。
手上的长刀在沾染了心头血后却变了颜色,原本通黑的刀体泛起了诡异的红光。那一刻,苍钧见到了家族传言的储魂刀。难怪传言如此,为何从未见过?因为激活需要主人的心头血浇灌。为何扬言永生?毕竟穿心后还不死的人可不就是有永生之力。
但苍钧仍愿去相信储魂刀能复活死者的传言。毕竟他需要一条路去赎罪,这样才能让他有事可做,不至于像孤魂野鬼。
去用不死之身,偿无尽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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