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简道:“我方才针对宋既明,但牵连到了你,是我失言。”
周鸣玉这才想起方才杨简那句话。
她初时被卖到南方时,就被说过故意勾.引主家,难听的话那时听得多了,一句都受不了。如今已经过了太久,她早学会了将有些话左耳进右耳出的本事。
她淡淡说无事。
杨简看着她满不在乎的神色,想到她一个无依无靠的姑娘家,也许从前在南方经历过很多这样的事。
但那些他一无所知的过去并不是他可以触及的范围。
他即便有心为她讨回公道,也要先看她是否愿意让他知道。
他觉得自己是多说多错,平白无故又将她那些不快的旧事惹出来。
最后只能生硬地问起别的事:“宋既明方才来干什么了?”
周鸣玉想到方才那一幕心里就尴尬,不想多说:“没什么,就是来问问那日郡主坠马的事,确认些疑点和细节。”
杨简满脑子都是宋既明把周鸣玉抱在怀里的画面,此刻见周鸣玉不肯说,哼一声道:“他冒犯了你,有什么不敢说的?”
他心里已经在盘算回去之后如何给宋既明使绊子了。
周鸣玉无语地解释道:“算不上冒犯。是我没站稳,他才来扶我。”
杨简听到前句,还以为周鸣玉是在替宋既明辩解,心里不爽更甚。等听到后半句,立刻将前头的情绪都忘了,问她道:“又伤着脚了?”
周鸣玉赶紧否认:“没有,只是一时没注意,绊到裙子了。”
杨简不大信:“真的没事?”
周鸣玉没说自己方才扑到地上跪了半天的事,只解释道:“真的没事。我这只脚没有使力,没有伤到,最多也只是吓了一跳,所幸最后无事。”
杨简盯了她半天,才道:“一时没注意,那是在注意谁?”
他满脸不屑,又回到了前面的话,道:“宋既明会扶姑娘家?他没安什么好心罢。”
怎么只知道防着他,不知道防着宋既明?
难道那又是什么好人?
周鸣玉突然觉得杨简今日必然会揪住宋既明扶她这件事不撒口,干脆直接将话口转到杨简身上。
“我初时遇到大人,也不信大人会好心救我。大人那样做,可是也有所图呢?”
杨简噎住。
他眼底渐渐冷下来,道:“把你推下去的不是我,想要拖延时间阻拦救兵的也不是我。你倒是说说,我费这个功夫图什么?”
周鸣玉没觉得不能将杨简与旁人相比,此刻听到杨简这话,更是直接忽略了杨简口吻里隐隐的怒气。
她心头狠狠一跳:“大人这话什么意思?”
杨简直接撇过头去不再看她:“我自然是有所图,你自己不去想,还指望我告诉你吗?”
周鸣玉这才反应过来他的情绪变化,但也没打算哄他,自己低着头,还真就不指望他了。
她沉默下来,心里盘算杨简口中那个想要拖延救兵的是谁。
是有心置她于死地的原之琼,或是……祝含之?
周鸣玉思索起回来后与这二人相处时说过的话,想自己是否遗漏了什么蛛丝马迹。
杨简坐在对面,看见她低着头一语不发,心里更是恼火。
还是那个臭脾气,一句都说不得。
两个人安安静静地对坐,谁也不抬头,谁也不说话,僵硬的氛围一直持续到绣文进来。
绣文看着两人纳闷。她走之前,两人的气氛还步步紧逼的,现在怎么成这样了?
杨简接过茶,光是垂首看一眼,都知道这不是什么佳品,喝一口更是口味一般,虽称不上什么坏茶,却也绝称不上好。
他想她那张挑剔的嘴,是怎么习惯喝这样的东西的。
恐怕如在绣坊的这些日子,已经是过去这些年,她过过的最好的日子了。
他突然有些后悔自己何必要嘴快怼她那一句。
她回来这一路艰难如此,若不对人多加防备,恐怕早就丢了性命。杨家早年作恶,她防他些又如何?
他心里那点恼火散去,只余下些歉疚,正要开口缓和局面,便闻到一股苦涩的药味。
杨简抬眼,看到绣文端着漆盘走到周鸣玉身边,将药碗上的盖子掀开,露出里面漆黑的药汁。
他几乎是下意识,便伸手去腰上摸荷包,手里却是一空。
而他对面,周鸣玉已经面不改色地端起药碗,简单地吹了两下,便一饮而尽。
杨简再一次意识到时间的无情之处——她早已经不是那个不爱喝苦药的姑娘,他也早没了给她随身带着蜜饯的习惯。
他的手缓缓地放了下去。
绣文没给周鸣玉带什么蜜饯,周鸣玉也没要,只是又拿起药碗旁的一杯白水喝了两口,将口中的苦药味冲淡。
绣文接过药碗水杯,准备放到外间去,却见杨简抬了抬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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