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来,是她有些惊讶,杨简因此事,居然被皇帝冷置了?
她自小便隐约听说过今上希望钳制世家的事,却不甚在意,直到谢家火速被抄,半分辩白时间都没有,这才知道此言非虚。
所以,即便杨简坐上这个位置,向今上投效诚心,但今上仍然因杨家对他忌惮。
所以,杨简如今境地,算不得安稳。
周鸣玉想到这里,忽而心中一紧。
杨简身在朝堂争斗之中,这些年替今上做刀得罪了不少人。今上的信任既不够稳,那杨简便有可能随时为自保退守杨家。
他若与杨家彻底同一阵线,那她便无法完全利用杨简。
她原本以为杨简对她尚存情分,也许可以作以利用,但现在来看,无异于与虎谋皮。
她要另想办法了。
杨简听到宋既明居然优先维护周鸣玉,心中不满,却看到周鸣玉神色,忧心起她误会自己此言是暗讽辱她。
他立刻不想和宋既明浪费时间了。
“多谢宋都统提点了。”
他向一旁让了一步:“宋都统今日来查问完了?那不耽误宋都统回去复命了,请。”
他颇有风度地伸手,请宋既明先走。
宋既明却负手,立定原地不动了。
“阁下因何来此?”
杨简理所应当道:“宋都统不是知道吗?这位周姑娘摔落山崖,是我带回来的。我今日无事,来看一看,不行吗?”
宋既明不知是想到了什么,问道:“二位熟识?”
周鸣玉心里七上八下。
她是个姑娘家,又没在这件事里起什么重要作用,糊弄两句,宋既明尚可放过。
但是杨简不一样。他前日亲自救她,昨日回来时恐怕有不少人看见,今日又说来看她,简直就是在危险边缘大鹏展翅。
宋既明岂会放松警惕?
只怕会因此再盯上自己。
周鸣玉看向杨简,想着他万一再说些什么话,自己该如何挽回。
杨简也瞧见了周鸣玉警惕的神情,心里微软,否认了宋既明的话。
“不熟。”
宋既明不依不饶问道:“不熟,何以今日特意来此?”
杨简笑了笑,道:“倒不是特意。是我得知世子与郡主同日坠马,觉得事情可疑,所以来找周姑娘问问此事。”
宋既明道:“这不属于阁下的管辖范畴。”
杨简道:“我与世子自幼熟识,自然对此事关心些。”
宋既明不吃这套:“既是关心世子,就该去盘问当日的随行护卫,或是询问令兄情况。怎么问到这儿来的?”
杨简道:“今晨我去拜访端王,看望世子。世子身边的亲随,我已然问过了。如今对郡主这边情况不明,便来问询一二。我总不能在郡主如此惊惧忧心的时候,还去问她这些话罢?”
他颇耐心地解释完,问宋既明道:“宋都统可还有别的问题吗?”
其实仔细想来,杨简每句话都算不上严谨。但鉴于他与宋既明分处两个阵营,平日里交谈一贯是这样敷衍的态度,所以听在宋既明耳中,一时倒不觉得奇怪了。
宋既明知道杨简来此的目的必然不止是他嘴上说的那样,但他也知道,自己绝对从杨简口中问不出什么别的来。
说到底,虽然杨简如今受圣上冷置,但官位还在,行事确可对他保密,而他也无权多问。
杨简见他沉默,满意一笑,再次道:“既没有别的问题了,就不耽误宋都统时间了。”
周鸣玉站在宋既明身后听这二人交锋,心中早就有些不耐,听到杨简赶人,反倒松了口气。
她心想宋既明问不过杨简,也就只能走了。
却不料宋既明沉默之后冷然看了杨简一眼,而后转头看向周鸣玉,用一种明显缓和了冷硬态度的温和口吻同她道:“周姑娘好好休息,若是方才伤到了腿,我可请太医来重新为周姑娘看诊。”
周鸣玉没想到宋既明有这一出,下意识看向他身后的杨简。
杨简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在宋既明说完这句话后瞬间冷下来。
宋既明看见周鸣玉的眼神游移,正要说话,周鸣玉便道:“民女没事,多谢大人关心,不劳烦大人了。”
周鸣玉实在是觉得宋既明是个麻烦,如果再待下去,不知会如何揣测她与杨简的关系。
所以干脆利落地三连拒绝,希望他能识相点赶紧离开。
但是,她需要打消宋既明对她与杨简关系的怀疑,最起码,不能让他觉得自己是与杨简同一阵线。
再者,她也希望宋既明能把杨简一起带走,因为她如今半分不想见到杨简。
于是她怯怯地抬起眼,目光里带着一点掩饰过的惧色看向宋既明,道:“民女恭送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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