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哦”了一声。
黎朔不解:“你这时候不是应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白露。节气的那个白露。”
“和我刚写的阅读理解的作者名字一样。”男生掏出一本资料,翻到他正在写的阅读理解,开了个玩笑,“你写的?”
白露凑过去看了一眼,还真是她写的。她只能干巴巴地笑了笑,装作被他逗笑了。
有种在全班面前被朗读作文的羞耻感。
“开玩笑的。”黎朔骨节分明的手指按在一道阅读题上,上面被他用红笔划掉了原本的答案,“所以这题你知道为什么作者想表达的是C不是A吗。答案我理解不了。”
看完题后的白露有些汗流浃背:“我觉得,也许这四个选项都不是作者想表达的。也许她就是随便写写糊弄下稿子的DDL呢。”
黎朔沉默了一下:“......从外表看不出来,你还挺叛逆的。”
两个人没有很熟,黎朔把资料收好,对她点了点头:“先走了,我去兼职。”
“再见。”白露也学着他点了点头。其实她心里有些奇怪,光中的学生家里条件一般都很好,黎朔为什么要去兼职呢?
可能是体验生活或者为了履历吧......
她在书吧一直待到了近晚饭时分,她没什么胃口,又回了太虚园散步。黄昏的天幕呈现出一种温柔的粉色,胡同低矮的石墙上开着许多凌霄花,柳条被夏日傍晚的微风拂起,在园内的湖水上荡开涟漪。
许多蜻蜓在湖边飞舞,看得人有点眼花。白露揉揉眼睛,发现有很多人在篮球场打球。上至四五十岁的中老年男人,下至略显青涩的中学生,都穿着短袖或者光裸着上身挥汗如雨。
她又看见黎朔了,他站在白露前面的椅子边是休息,正掀起上衣擦额头上的汗,露出腰间一小块腹肌。似乎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少年回过头来,发现白露后有些惊讶。
“你?还挺巧的。”
“我家住附近的小区,我没有故意跟踪你。”白露怕他误会,自己先解释了。
“脑回路挺清奇的,我又没说你跟踪我。”少年拧开自己放在椅子上的矿泉水猛喝了几口,脸上的汗顺着喉结一路淌进衣领里,“你吃了没?”
国人常见的问候语,多见于饭前饭后四处散步的老头老太太之间。白露诚实地回答了一句没吃,给黎朔递了一张湿巾。
黎朔犹豫了一下接了过去,走到白露身边问她:“一起去吃包子?”
“算、算了吧。”白露摆手。
“那我走了,再见。”黎朔挥了挥手,回头看了她一眼就走了。
白露又在太虚园乱逛了一会儿,感觉自己有点饿了。这时突然闻到一股包子的香味,忽然有了食欲。她四处找了找,发现了那家传来香气的包子店。她站在门外朝里面看了一眼。
欸,店里人还挺多的,味道应该不会坏吧!
才刚踏进店门,白露就和黎朔四目相对。
“......你真的没有跟踪我吗。”黎朔盯着她。
嘴上这么说,但黎朔看了眼小店内坐得满满的其他桌,还是默默给她挪了个位置。
“呃......路过觉得挺香的。”白露挠挠脸。
白露点了一个粉丝包,坐在位置上等在店主阿姨给她拿。店主阿姨看她年纪不大的样子,问她:“小丫头,怎么不回家吃晚饭啊?”
“我刚搬来,一个人住。”
阿姨听出她口音不是平城人,边把包子递给她边问:“哦,这样啊,你之前是在哪?”
“羊都。”白露怕被继续问,没敢说英国。
“挺远的。”阿姨说,不知道她产生了什么奇怪的联想,目光里忽然有些同情,“你第一次来,又是小黎的朋友,阿姨送你一碗豆浆,记得常来照顾照顾阿姨生意哈。”
白露没好意思拒绝,心想大不了最近多来几次还了这人情。
黎朔这会儿想得也挺远的,在他心里白露大概就是家里条件还行但父母都不怎么关心她那种孩子,一个人孤零零地跑到平城来读高叁。他语气软了些:“你就一个人住,平时不觉得无聊?”
“还好。看看书,散散步什么的。”
“这是老年人的生活吧。”黎朔有点不可思议,“你没有别的娱乐活动吗?”
话音刚落黎朔就后悔了,白露刚来平城,肯定没什么朋友,自己这么问就等于在人家伤口上撒盐。于是他还没等白露说话就快速说了一句找补:“忘了你才刚来了。我做家教正好被学生家长送了两张海洋票......要、要不我们一起去吧。”
厨房里端出来几笼新蒸出来的包子,胖乎乎的阿姨脸上洋溢着笑容,吆喝着“快来吃快来吃”,食客们也应和着她。在蒸腾的白汽弥漫的小饭店中,白露看着耳尖有点红的黎朔,忽然感觉心底什么东西被触动了。
她在黎朔身上感觉到“活着的感觉”,这是她从来没有从其他人身上感觉到的。不管是是乌家村、羊都、英国还是北平,白露都没有什么“活着”的感觉。她独自一人,在乌家村看着哄着婴儿的母亲,在学校门口香港茶餐厅看着一起吃饭的一家人,在伦敦看着一起过圣诞节的同学,好像只有她一直当着局外人,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像是独自处在一个图层。
此刻白露眼眶酸涩,她意识到自己原来一直很孤独。
“好啊。”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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