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玦用手慢慢地拈起那方帕子,以手指轻轻摩挲了一下布面上的纹理,将视线垂到他的身上:“你将这帕子拿去浣衣房,叫人仔细清洗一遍。”
周扬闻言,正欲双手接过帕子,谢玦却半晌没有动作。
他看向谢玦,见他家殿下的眉皱得更深了:“你就直接用手拿?”
周扬赶紧道:“是奴才失误,奴才这就去取个漆木托盘来。”
他方才根本没想这么多,毕竟就算是圣旨,宣读的时候也是用手拿的,更别提一个准备拿去清洗的帕子。
但主子是永远不会有问题的,真有错处,也绝对是他们做下人的不懂得体察主子的心思。
周扬能年纪轻轻就稳坐东宫总管太监的位置,自然有自己独到的本事,那就是不嘴硬,也不解释,他知道,谢玦最讨厌废话多的人。
长乐公主倒是个例外,每次她来寻殿下,无论絮絮叨叨地说多久,殿下也从未失去过耐心。
不过,他们这种下人,哪能和殿下最疼爱的妹妹比呢,周扬摇了摇头,准备去拿托盘。
但,脚都没有迈出去,就又被谢玦叫住了:“等等。”
他忙回身过去候着,便听谢玦在上首道:“拿去浣衣房清洗的时候,你在旁边全程看着,在此期间你专心只顾这一件事,不用来伺候孤。”
“还有。”谢玦神色微顿,抬起那双如冰玉般的眸子,眼瞳深深:“叫他们清洗及晾晒的时候,务必要戴上手套。”
就算是见过大风大浪,沉稳如周扬,此时心中也不由得缓缓打出一个问号,但谢玦面色如常,还颇有几分冷淡冰清,他又很快想着,是他还不够稳重,殿下成大事者,凡行事必有他的道理。
他如今目光浅薄,尚不能领悟。
周扬深深垂首:“是,奴才谨记。”
……
手帕经过最细心温和的清洗和晾晒,再次回到谢玦手中时,已是一日之后。
看着洁白如新的手帕,柔顺地躺在他的手心,谢玦因方才折子上的内容而略显冷肃的眉目也松缓了一些。
鬼使神差般地,他将帕子拿得近了些,离鼻端仅有一寸距离,却没有如预想中的那般闻到那股清甜的梨香。
刚刚柔和下的眉眼,瞬间又沾上了几分冷意。
谢玦叫来周扬,但却没有马上发话,而是神色不明地看着前方虚空,让他站在原地许久,久到周扬以为谢玦不会说话的时候,他忽道:“东宫可有梨花香薰?”
周扬一下子提振起精神,不敢怠慢:“回殿下,自然是有的,乃是蜀南上供的上品梨香,存在东宫的香阁里,您还从没让人点过,奴才这就去拿来?”
谢玦面无表情地思索了一阵,蜀南的梨香,昭阳殿中好像不是这种,立即意兴阑珊:“不用了。”
其实,就算是一种,也无甚意思,他缺的真是熏香么?只有他内心最深黑见不得光的角落,才能回答他自己,他到底缺的是什么。
想到此处,谢玦越发淡了眉目,身上的气息也沉郁了些,他转过身去:“你下去吧。”
周扬:“……是。”
……
万籁俱静,夜色笼罩整片大地,谢玦沐浴过后,换上寝衣,熄灭落地宫灯,唯留下一小盏床头灯。
在静静照耀的昏黄灯火中,他缓缓走到了床侧,目光落在枕边时,却突然一顿。
雪白的帕子上绣着一枝梨花,静静躺在他的枕侧,边角还被枕头压着。
谢玦已忘了是何时将帕子放到此处的,他微微躬身,正欲将其拿起,放在别处,却在手指碰到帕面的时候,止住了。
片刻的凝滞后,他若无其事地起身,却没有再动那方帕子。
而是一切如常地掀开衾被,上了床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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