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以飞升,毕竟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他甚至不需要出手,若天下人包括凤清韵真的在天崩面前死绝,而他却依旧能做到面不改色,或许真的可以突破天地界限,成为天道死后第一个飞升之人。
毕竟天崩之后,天地被毁,说不定此方世界不能飞升的桎梏也会跟着解除了。
哪怕不行,对于龙隐来说也总有一线生机,总好过白白赴死,去为别人求什么重生后飞升,既虚无又缥缈的希望。
可龙隐最终却放弃了,不但放弃了唾手可得的飞升之机,也放弃了对他来说唯一活下去的希望。
最终他和传说中自刎的那个无情道修士一样,结束了自己的性命,将飞升与活下去的希望留给了所爱之人。
可对于凤清韵来说,龙隐和那人是不一样的。
他并没有被他杀死以证道,那人自然也不欠他什么,更没有牺牲为他谋求重生之法的道理。
可这人就是这么做了。
凤清韵于是忍不住艰涩道:“……那你的无情道心,是什么时候破的?”
龙隐一言不发地盯着他,半晌道:“在你说出那句话的时候。”
……哪句话?
疑问几乎脱口而出,可临到嘴边时,凤清韵蓦然又顿住了。
——“我后悔了。”
自己曾经说过的话在耳边响起,却炸得他脑海轰鸣。
原来龙隐的无情道,不是在幻境中破的。
毕竟在幻境之中,龙神心甘情愿地与祂的祭品一起赴死后,得知祂的新娘本就只是来幻境中历练一番,自始至终都没有认出他的龙,最终祂也只能把那些妄念埋葬于地下。
而他的无情道,也不是在凤清韵道侣大典上破的。
毕竟魔尊曾经以为他的心上人再大典上笑得那么开心,从此以后会一生顺遂,平安喜乐。
他也以为,自己就那么看着也好,他当真能放下。
可临到最终时,他那看似牢不可破的大道,却仅仅因为那人的一句话而尽碎。
龙隐的无情道,是在凤清韵说出那句“我后悔了”时所破的。
——原来他以为会平安喜乐,终赴大道的人,数百年来过得并不好。
原来自作主张的放手从来都不是什么高尚的行径。
到头来,后悔的又岂止凤清韵一人;兜兜转转,一切或许都是阴差阳错。
凤清韵蓦然间哽住了,心下骤然泛起了无边的酸楚,一下子像是要淹没了他一般,使得他半晌没有吭声。
——龙神为他的祭品而死,祂的“新娘”因此超脱幻境,在现世获得了新生。
——魔尊为他的心上人而死,他死后天地倒流,斗转星移,他的心上人于是回到了三百年前的道侣大典上。
原来冥冥之中,命运好似早已注定。
凤清韵久久不能回神,过了半晌后才似梦呓一样,从灵魂深处掏出了一声轻轻的质问:“……你早就知道,无情道飞升时若是自刎,便
能换来重生之机吗?”
龙隐却摇了摇头:“自然不是早知的,而且此事的本来面目也并非如此。”
他故弄玄虚地问道:“你猜无情道为何千万年间少有飞升?”
然而凤清韵此刻就像个被掏空了的空壳,等待着情绪的注入,于是根本没心思搭理他,只是摇头。
于是龙隐只能自问自答道:“因为无情道的最后一劫,便是在飞升之前。”
按照他的说法,所有能够走到最后的无情道人,都会在飞升近在咫尺时,因为一线从始至终埋藏在他心底的事,而蓦然道心破碎。
于是冰封成千上万年的情绪会在一瞬间回炉,所谓的无情道祖、无情剑尊乃至无情妖皇,在这一刻会瞬间变成拥有七情六欲的凡人。
那是道留下的最终考验。
那些你以为的,不曾悔恨的过去会在这一刻历历在目地一件件上演。
——你不曾后悔吗?
给你一个机会,曾经被你所杀的妻子儿女、父母亲朋,都能重生,一切都能重来,为时未晚。
那是天道近在咫尺的低语。
——你真的不曾后悔吗?
迈过去,便是飞升的康庄大道,可飞升当真那么重要吗?若是退一步呢?退一步你若愿意身死道消,所有为你而死之人皆能向死而生。
——抛却自身执念,最终连生死都能置之度外,这怎么不算一种大道无情呢?
或许这才是无情道的本质,毕竟虽然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但天地无心,自然也视天地为草木,日月为萤火。
而无情道的悖论在此刻便彰显出来了,天生寡情之人,很难迈入无情道的门槛,只有经历过真情大爱后依旧能不顾一切的人,才有可能修成此道。
于是无数修士因此卡在了飞升前这一步,毕竟死在他们剑下刀下的,都是他们切切实实真爱过的人。
当真让他们历尽千帆却道心尽碎地再选一次时,没有多少人能坚定道心。
毕竟那道心说来并非是被天道强行破碎,而是因他们心中的执念而碎。
心有所执,便证不得正果,自然也无法飞升。
可哪怕是在这种状况下,依旧有人能顶受住天道的蛊惑而迈过去,故而无情道中自然有能成大道者,这种人哪怕失去一切,失去道心,哪怕是暂时变为凡人,也终究能迈过去心头的坎。
区区妻女亲朋而已,不过是成仙路上的绊脚石,既然杀得了一次,便杀得了第二次。
照这么看,目前天下最适合练成此道的人,凤清韵心下蓦然浮现了一个无比熟悉而憎恶的名字。
而魔尊龙隐并非这种人,或者说,他完全就是这种人的相反面,甚至可以说是无情道中标准的失败者。
他甚至做不到斩杀心上人,只是听到他那从始至终不知道他心意的心上人,在天崩地裂前轻声说了句“后悔”二字,他于幻境中所历练的上万年的无情道心,居然就那么破了。
当
真是荒谬到了极致。
“……所以说什么天道之下第一人,”凤清韵死死地搂着龙隐的脖子,语气却透着和话语内容间完全不搭的艰涩,“这点历练都过不去……你那些侍者们说得确实对,不如赶紧把魔尊的位置让出来。”
他分明说得是狠话,可说到这里时,那股故作镇定的样子已经因为话中的颤抖而暴露无遗了。
“魔尊之位让出来本座倒是无所谓,但让出来之后呢?”龙隐一眼看穿了他的心思,抵着他的鼻尖笑道,“当真让本座入赘仙宫吗?凤宫主愿意吗?”
凤清韵闻言却蓦然闭了闭眼,终于再遏制不住地落下了一滴泪。
他在天崩面前时没有哭,发现血契,发现原来从始至终的一切都是骗局时没有哭。
可原来他已经为龙隐哭了这么多次。
“你怎么能……”凤清韵终于控制不住,连表面的理智都维持不住了,他几乎是咬着牙竭力让自己不要泣不成声,可事与愿违,最终只能破罐子破摔地质问道,“你怎么能拿飞升之事……拿道心之事开玩笑?!你就没想过一切可能根本没用吗?!”
——你就没想过哪怕有用,你也会和传言中的那个人一样灰飞烟灭,最终飞升的只有他的妻子父母吗?
你就没有哪怕一点……考虑过自己吗?
“没有。”龙隐一眨不眨地看着他,语气却堪称霸道,“只要本座想干成的事,天道若是尚在也要给我三分面子。”
“最差的结果也是和传说中那个货色一样兵解,但这又不影响被他砍死的老婆孩子飞升。”
“不过眼下看来……”龙隐笑着吻了吻凤清韵的嘴角,“本座又没杀妻证道,运气可比他好了不止一星半点。”
凤清韵终于拥着他的脖子,忍无可忍地骂道:“你个王八蛋……”
“对对对,本座是王八蛋。”龙隐似乎已经被他骂的免疫了,甚至还有闲心抬手擦去他眼角的泪,“可谁让我们小蔷薇就喜欢我这个王八蛋呢?”
他说的话简直是耍赖,就没有一句是凤清韵爱听的。
眼见着这人根本没有一丝一毫悔改的意思,甚至压根就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
凤清韵气结,当即忍无可忍地,环着他的脖子愤然吻了上来。
他就像是要把远隔两世的情绪全部发泄出来一样,整个人几乎挤到了龙隐怀里,一副恨不得把自己揉到那人身体里的架势。
而亲吻的姿态则是恨不得啖其肉食其骨,可最终考虑到若是真放出本体,这疯子魔尊可能会欣然抬手让他啃,到时候凤清韵可能会被气得更狠,于是只能作罢。
他从来没有感受过如此浓烈的爱与恨,从来没有因为一个人而产生如此鲜明的愤怒与爱意。
原来真正的爱是这种感觉。
是因为对方的受伤而心疼,是因为对方奋不顾身的献祭而怒火中烧。
是恨海情天,是柔肠寸断。
青绿色的衣衫在这场激烈到前所未有的吻中被蹭得凌乱,露出了一节白皙无比的小臂。
龙隐任由他堪称发泄地结束这个吻,而后拥着人,抬手轻轻将他的下巴移向另一边。
凤清韵尚未从那股极端热烈的情绪中回神,便猝不及防地看到了那张纯净无瑕的镜子,却见那镜中映出他因情绪而在冷昳中透着秾艳的容颜。
龙隐在他耳边低声道:“本座已经如先前所言试过那面镜子了,接下来……是不是该轮到凤宫主了?”
——你的心魔又会是什么呢?
凤清韵闻言一顿,而后鬼使神差地,抬手按在了那面镜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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