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就趁着这机会赶紧大肆购粮?!”
段星执不紧不慢端坐书案边写字:“不急,再等等。让竹阳军不必再装模作样掩藏身份,谢沐风派来的几名重甲兵,日后只管大大方方现身在人前。再过几日,那些粮商安插在抚镇的探子也该将抚镇所见所闻一五一十回禀过去了。”
那些他之前逐步布下的假象如今足以混淆视听,愈靠近抚镇,颓然枯败气象便愈不复存在。所到之处百废待兴,人人神采奕奕。
苣州生命力越盛,那些粮商便越慌。
连馥:“可六十文已经是我在苣州想都不敢想的价格了,公子,你为何笃定他们还会再降?要是他们突然反悔破罐子破摔,索性把粮价提回去不卖了,那就遭了。”
段星执摇摇头:“也不算笃定,赌罢了。”
“竹阳军现身苣州抚镇甚至出手救灾,证明已在苣州扎营,宣坞或许即将战祸临头。你觉得那些粮商,敢赌斐城守得住么?我们怕买不到粮,但他们只会比我们更害怕。”
“这会儿直接携粮回南岭,意味着剩余那些未曾卖出的粮食几乎血本无归,甚至还要再搭上一笔护送费。可他们如今赚取到的钱恐怕还不足以完全平下整个粮仓带来的亏损。但若不回,那便可能落得个斐城告破,叛军控制城池强行征粮的下场。届时的给出的价格估计不足我们能给的五成,你觉得他们会如何选?冒着这样大的风险咬牙硬抗?我不认为他们这般有血性。”
“苣州存下的麦麸和岷州尽力攒下送来的数车粮还堪堪够给所有人续命十天不到,眼下我们只能比他们更稳,而后听天由命。”
他从一开始想赌的就是这个。
看这十余天时间的心态较量,谁更甚一筹。
从来都是一场风险奇高的豪赌,赌那些粮商贪得无厌不肯见好就收,赌他们察觉风险远远超出预期难以稳到最后一刻,赌他们会在苣州余粮彻底告罄前先一步耐心耗尽选择断臂求生。
赌所有人做不到眼睁睁看着亏损持续不断无止境地扩大,赌那些人对装备精良的竹阳军剑指宣坞时心生忌惮自乱阵脚。
如若赌输,那夺浦阳城便成了他最后的退路。只是这退路,比同这些粮商算计要艰难太多太多了。-又是七日。
段星执依旧波澜不惊在那座新修筑的府中喂鱼,只是低头望着湖中游窜鱼儿的目光略微有些发散。
直到院外匆匆跑来一名小厮,
“公子,牧家家主求见。”
“何事?”
“...他没说,但只说了什么甘愿认输,求侯府放他们一条生路。”
段星执闭了闭眼,始终提着的那口气终于得以轻缓吐出,彻底放下心来。
他到底是赌赢了。-
月上中天,新府深处火光摇曳。
几人仍旧兴奋至极,盯着桌上那几枚开启粮仓的信物,眼中俱是掩不住的喜色。
连馥反复取过那些印信挨个细细查看,一边喃喃自语:“我做梦都没想过在苣州附近这些地方能买到二十文一斗的米...哪怕是岷州最富庶的地方都得花四十文!!如今我们购得的粮食,起码足够给整个苣州续命三年!整整三年!!!这回卖粮得来的钱还能添置不少衣物!!我明日就去粮仓!!不,现在就去!!”
凤昕一把拉住就想往外冲的人:“消停点,明日我和你一道。”
“三年...够岷州种出不少东西来了...至少不会再因缺粮被动至此。”凤昕长长吐了口气,蓦然朝着身旁人半跪在地深深一拜,“我替苣州百姓,拜谢公子。”
“不必,起来吧。”
段星执才将那些样式各异的印信收回盒中,院中蓦然响起匆忙脚步声和急促喘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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