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梧桐一手捂着她的嘴,一条胳膊横在她的脖子下面，那是一个将要把她勒死的姿势。
女人因为窒息，喉咙发出“嗬嗬”的声音,脚在地上乱蹬,手在门框上扒来扒去，指甲都劈了。
叶梧桐像和她多么亲密一样,贴着她耳边说：“你如果敢告密，你会死得比被邪神找上门还惨哦。”
女人一直在流着泪摇头，叶梧桐听到外面“收人”的车子走远了，这才放了一点力，慢慢松开她。
女人狼狈地跌坐在地上,不住地咳嗽。
叶梧桐和叶梧桐的“孩子们”，都围在她身边,静静地看着她。
接下来她的行为,将决定她是个活人，还是食物。
“我没有要告密……”
女人好容易倒上一口气，捂着自己的脖子声音嘶哑，焦急解释：“我只是……咳咳咳……”
“咳咳咳……”
她一边咳,一边哭起来。
看着叶梧桐，咬着嘴唇不甘道：“我本来都要认命了，可是你说用狗骗了过去,我就想着随便找个什么东西包起来，趁着车子还没走远，也去把我的小娃儿换回来……”
叶梧桐神色难辨，审视女人许久，伸手把她给扶起来了。
开口说：“对不住……误会了。”
“你知道他们献祭邪神的地方在哪里吗？”叶梧桐问。
“知……道。”女人哽咽着，又有点瑟缩,抽开了被叶梧桐拉着的手，经过刚才那一遭她已经怕了叶梧桐。
“在哪里？”
“西街尽头的主楼里面，就顺着我们的这一条街，往西，一直走就到了。”
叶梧桐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没有再说话，静静地看着女人。
叶梧桐身边的小怪物们，也和她一样，用一种恨不得要把她剥皮抽筋，挖出内脏的眼神看着她。
她彻底缓过来后，一刻也受不了这样的眼神，连忙夺门而出。
她一走，叶梧桐立刻对自己的小怪物们说：“妈妈今天有点事情出去办，你们晚上也不能待在家里。”
“会有人来抓你们。”
“你们平时有躲藏的地方吗？除了家里？”
几个小怪物对视片刻，纷纷点头，其中有一个小怪物说：“我们平时会去黑楼那边……”
黑楼，又是个新词，叶梧桐问过后，知道了大致方向，原来那是一片废弃的街区。
她点头，吩咐小怪物们：“把想带的东西都带上，我没有把你们任何一个交出去，会惹来麻烦，家里以后都不能待了，你们得先躲去黑楼，等我办完事情再去找你们。”
叶梧桐也得准备些东西，她拉开柜子，随便找了件破衣服套上。
这衣服看尺码，应该还是那个怪物男人的。
很大，但大有大的好处。
她朝着衣服口袋里面，装了很多的生锈铁钉、碎铁片，还有石头块一类的东西，又在灶台上拿了点
火的东西。
把兜塞得满满当当，又把那把菜刀别在了自己的裤腰里面。
找了找屋子里除了这把菜刀，还有一把底部有点生锈的尖刀，但刀尖很锋利，叶梧桐把它绑在了大腿上。
叶梧桐收拾差不多，轻轻吹了声口哨，召唤自己的小怪物们。
小怪物们也拿了东西，是没吃完的肉，还有他们爸爸的腿骨。
上面还有些肉没啃干净，而且饿极了，骨头也是可以吃的。
也行。
叶梧桐挨着个的脑袋摸过去，又说：“再穿些衣服去，谁的都行，都套着，免得夜里冷，这里我们不会再回来了。”
小怪物们听了之后，又嗖地蹿进屋子里面，翻箱倒柜，打劫一样，把能披上身的衣服，全都裹上了。
其中最小的那个怪物，还套了一条大人的裙子，走两步就来了个前滚翻，好不滑稽，像极了猴子穿戏服。
叶梧桐忍俊不禁，蹲下掐了一下那个小姑娘的脸蛋，又拔出大腿上绑着的尖刀。
她一拔刀，几个小怪物都吓得跑掉。
叶梧桐轻易踩住穿裙子的，然后在对方的“妈妈别杀我！”的求饶声中，割掉了会绊倒她的裙子下摆。
弄好了之后，给她整理了裙子，又拍了拍她的小脸蛋。
小怪物呆呆的，下意识追着叶梧桐的手指蹭。
叶梧桐就摸她，其他的小怪物看了之后，全都凑过来。
叶梧桐蹲在地上，看着他们。
最后张开双臂，把所有的小怪物，都抱在怀里。
“妈妈……”
“妈妈……”
小东西们小鸡崽一样，唧唧地小声叫着。
“嗯……”叶梧桐轻轻地嗯着，在喉咙之中回应。
这些小怪物，就抱得更紧了。
他们似乎从没有得到过妈妈的回应，乐此不疲地叫着叶梧桐妈妈。她只要回应一声，怀里的小怪物们就能激动不已。
长久的拥抱过后，叶梧桐先打开门探查了一番，街道上没人，门口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扔了一个破袋子。
提进来打开一看，是一管一管的黏糊状的东西，看上去很恶心。
而且叶梧桐不知道为什么，看了这玩意，就感觉自己空荡荡的胃里泛起一阵酸痛。
小怪物们看到之后，一股脑全扑上来。
有一个大着胆子拿了一管，咬了一口，才想起来他还没有征得妈妈的同意。
僵着脸看向了叶梧桐。
原来这一管一管的东西，是吃的。
叶梧桐笑了笑，点头道：“吃吧。”
叶梧桐一应允，小怪物们争先恐后地伸手到袋子里面抓了管状食物，滋滋滋地喝得狼吞虎咽。
其中一个小怪物把软管子咬开，自己却没有吃，递给叶梧桐说：“妈妈，你也喝一个营养液。”
这玩意还好意思叫营养液，长得怎么看都不像有营养的样子。
怎么看怎么像是呕吐物。
而且味道凑到鼻子跟前，真的不敢恭维。
叶梧桐下意识扭头，感觉胃里又开始反酸水。
“妈妈不吃。”叶梧桐说，“妈妈不饿，你们都分了吧。”
小怪物们明显被叶梧桐的这种说法给吓到了。
这种营养液，在每一个人的家里，都是非常非常珍贵的，有时候好几天只能喝上一两口渡命。
偷着喝的小孩子会被打半死的。
妈妈居然一个都不喝，全都给他们了。
他们手里抓着营养液，又凑到了叶梧桐的身边，黏糊糊地叫：“妈妈……”
妈妈真好。
叶梧桐等他们分好了食物，叮嘱他们一会儿躲着人出门，到了黑楼那边，一定要藏好。
自己则是推开门准备趁着怪物男人的身份没有暴露之前，看看邪神到底是怎么回事。
街道上和昨天睡觉前的时候看的样子一样，到处都黑黢黢的。
叶梧桐没什么东西能推算现在是什么时间。
事实上也没有办法分辨出东南西北。
但是叶梧桐记得那群告状的男人，收孩子后离开的方向，那应该就是西街主楼。
街道上没什么人，叶梧桐倒是也不必走得鬼鬼祟祟。
只不过她一出门，就发现小怪物们都跟着她。
叶梧桐招手叫过来一个，对他们说：“不要跟着我，我去的地方很危险。”
小怪物们在原地停下，但是等叶梧桐走了几步，他们就又跟上来。
叶梧桐本来担心他们被人发现抓走。
不过等到走过了半条街道，叶梧桐才发现，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
小怪物们能在这个地方生存长大，不是一丁点自保能力都没有的。他们应该自己出去找过食物，对这个街道显然非常熟悉。
他们本能会自我保护和隐藏踪迹，贴着墙趴着墙走的时候悄无声息，连叶梧桐都需要仔细分辨，才能找到他们的踪迹。
叶梧桐反而要比较注意自己的踪迹不泄露。
快到街尽头的时候，她招手，叫一个大一些小怪物，说道：“你们不要跟着我，我要去主楼的方向，那边很危险。”
这个小怪物看着叶梧桐满眼的不舍，像是一条被投喂过后就一刻不想分离的粘人的流浪狗一样，用带着乞求的视线看着叶梧桐。
问道：“那妈妈什么时候会来黑楼找我们？”
叶梧桐看了其他或蹲在墙角，或半个脑袋从房檐扒出来的小怪物，他们都和她眼前的这个一样，用充满了期待和哀求的眼神看着她。
仿佛生怕被她抛弃。
叶梧桐本来不确定自己什么时候能抽身，如果邪神真的神通广大，她主动靠近，未必还能抽身。
但她不会坐以待毙，要死也得是她主动去死。
但面对这些小怪物的期盼，叶梧桐抿了抿嘴唇，只得撒谎说：“等我
办完事就去找你们，明天之前吧。”
如果明天之前她回不去，恐怕也就回不去了。
小怪物们得到了“妈妈会在明天之前去找他们”的承诺，终于不再跟着叶梧桐，而是朝着黑楼的方向而去。
叶梧桐看着他们都没影了，这才继续朝着街道的尽头走去。
靠近“邪神”栖身的主楼，街道两旁的灯火开始明亮，不宜贸然露头靠近。
叶梧桐躲在阴暗的街角，看到了很多高壮男人在进进出出。
祭祀应该是晚上开始，现在运送小孩的车子才有两辆，都在门口停着，隐约还能听到细弱的哭声传过来。
有人在那里看守，正互相交谈着，数量并不算多，只能看到十几个人。
这一次祭祀的小孩子看样子还没收完。
大部分人还在街道上拉着板车收小孩，叶梧桐观察的这一会儿，又有一个装着小孩子的板车拉过来了。
叶梧桐绕到了主楼后面，在比较阴暗和守卫薄弱的地方爬墙进去。
进入这栋“祭祀邪神”的楼之后，叶梧桐惊险地躲过了几次守卫的巡视。
这里明亮得仿佛和外面的街区是两个世界。
楼体内部的装修和外面的破败寥落也是大相径庭。
白炽灯照亮每一个角落，叶梧桐看到了好几拨穿着白大褂的人，抱着文件路过，也看到了全副武装，穿着特殊样式制服的人，交谈着进入某个房间。
而她是从二楼的通风管道摸进来的，中途在一个拐角，弄昏了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人，塞进了通风管道。
扒了他的衣物自己穿上。
而后抱着一沓子纸张，堂而皇之地走在这栋大楼里面。
叶梧桐站在二楼的旋转楼梯上面，朝着下面俯视。
轻而易举又毫无神秘地，看到了被这里的人讳莫如深的邪神。
那确实是噩梦之中都很难出现的产物——一个庞大的，像是用无数人的破碎肢体拼凑出来的“怪物”，趴在一楼的大厅中的一个偌大的仿若为它量身定制的透明容器之中，正在吞食着什么东西。
它的身形从这个俯视的视角看去，足足有一房来高，叶梧桐站在二楼的旋转楼梯上面，能看到它的“头顶”，生长着好几个人头。
那些人头明显都还活着，眼珠子滴溜溜地乱转，时不时还会张一下嘴。
它的周遭堆放着数不清的白骨，还有没有啃干净的人类残肢。
哪怕是被偌大的“罩子”阻隔，只靠近一点点，就能闻到它身上散发出来的浓重腥臭味道。
邪神确实有，确实听起来和看起来一样可怕，也确实吃人。
但是它的“四肢”，确切说是它身体的好多部分，都被足有腰粗的锁链锁着，牢牢地禁锢在透明的罩子之中。
从它的身体来看，胡拼乱凑的身体，发力必然不会均匀，它根本没有可能挣脱这样的重重桎梏跑到外面的街区里去杀人。
叶梧桐看着这
个“邪神”沉思，听到有人声和脚步声朝着她的方向而来，立即转身，加快脚步转过拐角。
一转过拐角，叶梧桐迎面就撞见了两个穿着制服，腰上还戴着武器的人。
他们钻进了一个小铁箱子一样的东西里面，叶梧桐和他们对上视线，他们看着叶梧桐的装扮，温和友好地问道：“要进电梯吗？”
叶梧桐这时候转身跑掉就很可疑，而且她之前在通风管道里面观察的时候，就猜测出这些带着武器的，是比外面看门的更高级的守卫。
但守卫未必都认识穿白大褂的。
因此她腼腆地笑了下，挺拔了身姿，淡然迈步，跟随着两个人一起进入了电梯。
“你是新来的研究员？没有见过你呢。”
叶梧桐轻轻“嗯”了一声，看向那个男人片刻，又像是害羞一般，低下头。
“这个时间，刚吃过饭要去五楼吗？新一批的嵌合马上开始了，你们恐怕又要熬夜试验，也不知道这一批到底能出几个双精神力。”
这一次没用叶梧桐再说话，那个叶梧桐搭话的男人，就自作主张贴心给她按下了五楼的按钮。
期间男人自言自语几句，叶梧桐听不懂他们说什么，就只是装着害羞地笑。
男人身边的另一个男人，见叶梧桐不说话，仿佛习以为常。
这些研究院里的人一个个脑子都不怎么好，虽然这个研究员看上去和那些不太一样，比较年轻，而且还挺漂亮。
但是研究员都看不上他们这些政府的大头兵。
他自然地接过自己同伴的话：“都是一些资质很差，身体素质不行，还高度异化的孩子，能嵌合出什么优质的双精神力？”
“我们啊，就是被人放逐到这里来做苦力的，妈的，这个穷乡僻壤的地方，连点像样的吃的都没有。”
叶梧桐听到“孩子”两个字，微微侧头，根据他们的对话，迅速拼凑着眼前的状况。
但是这时候，电梯已经停了。
五楼的指示灯亮了。
电梯的门朝着两侧打开，叶梧桐不得不在两个男人打量的注视下走下去。
到处空荡荡的，这里比下面的灯光还要刺眼。
叶梧桐眯了眯眼睛，抱着怀里的“资料”，放轻脚步，在走廊上面，悄无声息地走着。
这里很多屋子，到处都是白色的墙面和透明的玻璃。
叶梧桐在一个半透明的屋子外面站定，看向里面的一个蓄水的透明桶。
她微微歪了下头，看到这间屋子里，全都是这样的蓄水透明桶。
而这些桶里面，漂浮着很多孩子。
一个桶里面有两个到三个孩子，他们的后脑勺都被割开了，相连在一起，而那些蓄水桶的外面，连接着数不清的管子，还有一些看不懂的数字在不断跳动。
叶梧桐四外看了下，只有不远处的一个房间有几个人，他们都在头也不抬地对着大大小小的管子倒腾。
叶梧桐
推开这个房间的门，走进去。
走到那些蓄水桶的旁边，近距离看着那些被打开了脑壳的孩子们。
——培养舱一号，试验品m街区一度异化五岁男孩&二度异化七岁女孩，精神嵌合二期。
——培养舱二号，试验品m街区一度异化四岁女孩&三度异化八岁女孩，精神嵌合一期。
——培养舱三号，试验品m街区三度异化九岁男孩&三度异化十岁男孩（备注，亲生兄弟），精神嵌合体三期——已死亡。
……
叶梧桐在这些培养舱之间慢慢地走动，看着显示屏上那些跳来跳去的数字，也看着那些提示已死亡后，清零的显示屏，慢慢咽了口口水。
原来不是“邪神”专门喜欢吃小孩，而是这些小孩都是实验品。
这时候，叶梧桐的身后，风风火火进来了一个和她一样，穿着白大褂的中年男人。
男人秃顶，一双大得过分的双眼皮旁边，是代表着阅历和岁月还有权威的褶皱。
他看到叶梧桐在他的实验室里面站着，先是愣了一下，而后眯眼打量着叶梧桐，最后露出了愤愤的神色。
“你就是他们派给我的新助手？”
“哼，眼看着我一个都双精神力都没能培养出来，现在什么阿猫阿狗都敢塞给我了？”
“你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那些死掉的培养舱清理出来啊！”
“等下还有大批量的孩子要送过来人工嵌合，你来做我的助手！”
“你要是告诉我你连辅助嵌合手术都不会，现在就给我哪来的滚哪去！”
男人咆哮了一大堆，走到了三号已经死亡的培养舱旁边，按了一个红色按钮。
培养舱里面的蓄水就被抽空，接着舱门打开，两个脑壳被强行连接在一起的孩子，顺着舱壁，像死猪烂肉那样滑掉在地上。
“砰”的一声闷响。
叶梧桐的眼皮跳了跳。
那个老男人一看叶梧桐还愣着，又火道：“看什么看！赶紧把推车弄过来，把这些死尸推走啊，还等我教你？！”
“你的实验资质到底过没过？不会是个没毕业的学生吧？”那个男人又用挑剔的眼神，把叶梧桐从头到尾又刮了一遍。
“还是白发？你这个基因等级，是怎么进的联盟实验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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