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桦林下,叱云月身在马上,提缰百无聊赖地绕着林子绕圈巡逻。
回想起方才之事,她心中仍是一片愤懑。
她是怎么了,分明岑樱是她的情敌啊,怎么稀里糊涂就答应了。
太子表哥也真是的,明明知道她喜欢他,知道她讨厌岑樱,还叫她来给他们望风让他俩卿卿我我……
实在是……太欺负人了!
她垂着头,灰心丧气地驾着马儿缓缓沿着林子前行。一抬眼却瞥见抹窈窕身影背着药篓从白桦林中出来,身边还跟了两个丫鬟,心头登时咯噔了一下。
糟了。
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苏皇后的内侄女苏十三娘。
叱云月匿进树林的阴翳里,直至几人走远了才跑过去,她在那位置朝里面望了望,果然能瞧见两人在说话,忙奔过去:“表兄!”
嬴衍此时已与岑樱分开,两人正坐在一株倒地的大树上说话。见她神色慌张,他眉宇微挑:
“被瞧见了?”
叱云月慌张地只知点头:“……是苏望烟。”
嬴衍面上波澜未起,苏望烟是苏家之女,她知道了,无非也就是皇后知道了。并不是什么大事。
“那,那现在怎么办啊……”
岑樱眼睫张皇地扑闪着,有些担心。
她知道苏望烟是他定下的太子妃,虽说是自己先和他成了婚,但这桩婚事他并没有对任何人承认过,传出去,倒像是自己抢了苏望烟的丈夫……
这位苏姑娘也会很伤心吧……
“没什么。”嬴衍道,“时候不早了,你和月娘回去吧。”
岑樱望了眼天色,日色西斜,的确是不早了。
她还想抱抱他,当着叱云月的面儿却不能够,只好依依不舍地再看了他和阿黄一眼,转身离去了。
岑樱仍同叱云月同乘一骑地回去。叱云月似在生气,把她扔在营帐门口就走了。她只好独自进去。
“姮姮呢?”她问迎上来的青芝。
这次跟随皇帝冬猎的都是王孙公主,薛家就来了她和薛姮,以及负责护卫皇帝安全的白鹭卫指挥使薛崇。
她和薛姮被安排住在一间大帐里,这会儿进来连她人影也没瞧见,是故有此一问。
青芝摇头:“刚刚来了人将薛娘子叫走了,奴也不知她去了哪儿。”
岑樱点点头,心烦意乱地,坐在书案边随手拿起本书来看。这时帐外却来了名白鹭卫:
“请问县主回来了吗?我们指挥使有请。”
薛崇找她?
岑樱微惑,想起丈夫所言的薛崇或许会怀疑父亲的“死”,心内一时砰砰直跳。直起身来:“知道了,我这就过去。”
她随侍卫进到薛崇帐子里,正中一张半人高的书桌,铺了厚厚的毡毯,一直垂在了地上。
其后是坐具与一张巨大的山水画屏,隔绝了外室与内室。
薛崇正坐在书案之前,衣冠楚楚,正襟危坐,袍服一丝不乱,微暗天光下温玉生光的一张脸,竟也有几分正人君子的温润之相。
他手畔堆了几卷书,书上放了条崭新的马鞭和一盘冰糖葫芦。艳红的山楂果裹着糖霜,亮晶晶的,极是诱人。
他一个成年男子,还喜欢糖葫芦?
岑樱心下奇怪,却也没走近。
帐中焚了浓厚甜腻的沉水香,她不喜欢那味道。
她就立在了帐门口,讷讷地:“你要找我说什么啊。”
这话一出,便听书案底下似乎传来了一声细微的吞咽,她秀眉微蹙,不明所以。
薛崇面不改色,冷冷看她:“真是越发没有规矩了,你该叫我什么?”
她脸色微暗,极不情愿地撇过脸去:“我为什么要叫你长兄,你又不是我亲哥哥。如果不是你,我和我阿爹根本就不会被带到京城里来,他更不会死……”
她酝酿着情绪,话中恰到好处地落了一丝哽咽,眼睫也泛出了滴滴晶莹,看上去十分的娇弱可怜。
叫她来本就是猜测她与太子见了面、打探谢云怿究竟死了没有,薛崇见怪不怪,冷嗤了声:“不知好歹的东西。”
“不是为兄,你能成为永安县主、和太子殿下团聚?若县主日后想嫁得东宫,还需我这个做兄长的送嫁,怎么河还没有过完,就拆起桥来了呢?”
她和闷罐儿的事,岑樱原也没想能瞒过他。但此时被这样点出,脸上霎时红透。
“关、关你什么事啊……”她小啐一口,拔腿就走。薛崇脸色一怒:“回来!”
岑樱置若未闻,径直走掉。
她心中本还有些害怕,但转念一想,她现在是“丧了父”的可怜少女,迁怒于他也是情理之中的,遂放心地离开。
帐中的旖旎早已停滞,书案之下,薛姮怔怔地跪坐着,睫畔点珠,发丝凌乱,眼中如落了层灰似的,一片死寂。
“叫你停了吗?”
薛崇最厌恶她这幅泥人似的神情,抄起案上那新制成的马鞭甩去,径直将人扯近了些。
挥舞的马鞭在她颈上印下淡淡的红痕,微微的刺痛,薛姮一丝反应也没有,喉咙咽下一丝酸涩,抬目迎向他,目中毫无焦距。
“继续。”他把那串冰糖葫芦毫不怜惜地送进她檀口,脸色铁青。
裹满糖霜的山楂撞上舌来,冰凉而清甜,她回过神,麻木地按他的话照做着。
一点点挤弄,一点点揉压,檀口亦无意识地随他手中那串山楂果搅弄而张合吞咽。心中实则哀伤如死。
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呢。
每日就是这般毫无尊严地活着,被侮辱,被轻贱,到现在,还要将她唯一的好友叫过来,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做着最不堪的事……
她真的不想活了……
身下突然一凉,旋即送进个微凉的木质圆柄,是马鞭的手柄,她惊惶抬眸,眼中已蒙上了一层水雾。
“不是喜欢夹么?”薛崇长指捏着那串山楂,动作慢悠悠的,随着她手上的频率送入扯出。
“若是掉了,我就叫人把那丫头叫回来,叫她好好看看,你这副坦着身子勾引男人的模样。”
……
这夜,直到很晚,薛姮才带着满身的疲惫回到自己的帐子里。
岑樱已经沐浴过了,正在篝火旁烤着被水打湿的鬓发,见她身着斗篷魂不守舍地被白蔻扶进,脸色苍白、像尊易碎的琉璃。微微一惊:“姮姮,你回来了。”
“你去哪里了,我一晚上也没瞧见你。”
她站起身来,欲上前挽她。却被白蔻神情紧张地隔开:“县主,时候不早了,先让我们女郎去沐浴吧。”
岑樱愣了下:“好。”
帐后另设了一间小帐,是专供女孩子们沐浴用的。岑樱在榻上躺下,又等了小半个时辰,才见薛姮换上身崭新的寝衣入得帐来,灭烛躺在了她身边。
她靠过去:“姮姮,你好像有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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