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广阳不明白江怀允此言何意,战战兢兢地应了声“是”。
江怀允手指屈起,轻轻在桌上敲着。
明明声音极轻,可在落针可闻的书房里,似乎无形的威压,漫天压来。
段广阳鼓起勇气,试探着开口:“王爷命微臣前来,不知有何吩咐?”
江怀允收了手,目光定在头也不敢抬的段广阳身上,答非所问,淡声道:“今日大理寺卿于花满楼设宴,延邀本王。言及上元节刺杀一案,字字句句埋怨本王改弦更张,不尊祖法,有悖太上皇在位时定下的法度。”
顿了下,似乎没有看到段广阳忽然颤抖起来的身躯,毫无起伏道,“段统领既是太上皇在位时提拔的将领,想必见识广博。本王请段统领前来,正是想问一问,本王将此案交由刑部审理,可有不妥?”
段广阳冷汗顿生,“扑通”一声单膝跪地,紧张道:“臣见解粗陋,不敢——”
“不拘什么话,段统领直言便是。”江怀允冷声打断他的推诿,“本王不治你的罪。”
这一记定心丸并不能让段广阳镇定下来,反而让他愈发心跳如雷。
他虽是武将,可天子脚下的武将向来也比常人多一个心窍。事到如今,他若是再不明白摄政王叫他前来的用意,那才是真蠢。
这一番话哪是真的在问他对此事的见解,分明是在逼他站队!太上皇年初退位,居范阳行宫避世,不沾朝政。可陛下尚幼,太上皇于朝中积威犹存,哪怕封了摄政王,可摄政王毕竟年岁小,不少人都存着不服不敬的心思。
加之朝中许多大臣皆是太上皇在位时提拔扶持的,尊太上皇远超当今陛下。摄政王于朝中没有心腹,行事受掣肘颇多。大理寺卿胆敢延请指责,不正是仗着太上皇撑腰?
摄政王若想把“摄政”二字真正落到实处,必然要清扫太上皇的余威,树立他自己的不二权威。
所以今夜和他说这些话,表面上是在问他对此事的见解,实则就是逼他站队。
太上皇,还是摄政王。
他必须要选一个。
若选太上皇,他就是下一个大理寺卿;可若是不选,摄政王尚且年轻,怎及得上手段老辣的太上皇?
段广阳心思电转,飞快权衡着。
江怀允没有出言打扰,任由段广阳沉默思索。
他兀自坐了会儿,撑臂起身,走到窗边,慢条斯理地将紧闭的窗户打开。明亮的月色顺着窗户落进来,映着窗外的梅树枝叉,在书房的地面上落下几道横斜纤细的影子。
夜风呼啸着灌入房内,江怀允似不觉冷,倚着窗框朝外看去。
仍在原地跪着的段广阳却登时打了个激灵。他面色凝重,短暂的挣扎过后,像是做了重大决定一般,渐渐坚定下来。
江怀允在等待中听到段广阳沉稳的声音:“属下以为,王爷此举并无不妥。”
停了下,段广阳朗声道,“世上无不变之法,王爷命刑部尚书主审此案自有用意。大理寺卿不遵王爷令,几次三番对案情旁敲侧击,意欲窥伺,属下以为,大理寺卿当罚。”
话音落地的瞬间,段广阳长舒口气。太上皇虽有余威,可这余威到底能存多久,谁也不知道。一个已近暮年,一个虽年少,但前途无量。
两相抉择,他愿意赌一把。
江怀允面上未露喜色,仍是一副不动声色的淡漠样子。他掐着窗棂的手指敛了力道,说出的话没有分毫温度:“大理寺卿窥伺案情在先,意图谋害恭顺王在后,暂押府内,留后审理。”
“是,”段广阳肃然道,“属下遵令。”
*
禁卫军连夜包围大理
搜索的提交是按输入法界面上的确定/提交/前进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