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辛溥第一次去看山下的世界。
傍晚的城镇,黄昏和烟火一样迷离,那是一个周六的傍晚,街上有很多人,结束了工作或者单纯的出门寻找乐趣。大街上男男女女,人头攒动,好不热闹。贩卖食物或者杂货还有零食的小贩推出的小车挨挨挤挤站满了本就不宽阔的小道,小车上还挂着五颜六色的彩旗,迫使行人在路过时不得不低头下来看一眼摊子上卖的东西,小贩在此时卖力吆喝,吐露辛溥不能理解的语言,他不陌生,也不害怕,甚至觉得有趣。
钟闻在他的身后不远不近地跟着走,辛溥有时走的远了,就会回过头来找他,像是有一根无形的线牵引,没有言语,线缩短了自然会伸展。
黄昏与路灯在钟闻的身上有一种彩,辛溥说不出那是什么,只是每每回望都会情不自禁地陷进去,他不断提醒自己回头,要回头,可还是忍不住要回头看他。他想也许是因为他们之间还在生气,可气的是什么,不过是件何其琐碎的小事。
后来钟闻提议去路旁的酒馆里坐坐,不大的馆子,街面上摆着水烟,还兜售槟榔和大麻叶。
“在学校里会去酒吧吗?”钟闻问他。
“不太去,”辛溥答,“爱玩的朋友都太吵。”
门口的胖老板像是与钟闻认识很久,直叫他教书先生。
他们被引到吧台末端的位置,靠近落地窗和街景,那里原是钟闻常坐的,钟闻选了一杯加冰的薄荷威士忌,辛溥还在念书,只给喝了一杯可乐朗姆,少兑酒。
辛溥小声地抗议他早已经成年,而且在学校里也不乏酒吧文化,这些话钟闻全部充耳不闻。他悻悻地等来了自己的那杯“儿童饮料”,气泡感十足的酒精饮品,又看见钟闻已经以一种成熟的姿态喝起他的薄荷威士忌,轻啜一口,喉结滚动。
酒保也好像是钟闻的老朋友似的,一边擦着玻璃杯,一边问起他最近的情况,岛上的暴雨,又聊起他身边的这个年轻人,钟闻看了他一眼,只说是自己亲戚的孩子。
可乐朗姆里加多一片柠檬,辛溥的嘴巴里开始泛苦。
他们又多聊了几句,随后酒保放下杯子去招呼其他客人。
辛溥一路无话,等钟闻杯中酒喝去一半,开始讲话,他告诉他,原先他刚来岛上时,时常光顾的酒馆之一,就是这里。
那时候刚结束在东京的生活,他说。人很消沉,原本想着不过人死如灯灭,但没想到又活了过来,重生所带来的感激情绪一丝也无,终日只想着重来一次,再重来一次。
刚到岛上来的时候,他们说这岛上住着很多的鬼魂,因为岛已经抵达大陆的末端,前方就是无尽的海洋,死去的人无处投生,就只有在这里,一日一日重复自己生前的生活。
后来便留了下来,找到第一份教职,也开始觉得自己就此成了鬼魂的一员,有一天终于想明白了,从生到死亦不过是由死入生,
也是在那个时候,他有了稳定的住址,就恢复了和家里的正常通信。
那时候你已经去了台北吧。钟闻问他。
“妈收到信的时候,特意打电话到台北,”辛溥回答,“说叫大家不要灰心,家里以后不会再有什么事了。”
“后来她第二年就查出有乳腺癌晚期,那个时候我们才注意到,原来不知不觉间她已经变得很瘦,衣衫拉到脖颈口,身上剩两排骨头。”
“小舅,”辛溥问他,“当年你为什么要…做这样的选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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