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武周的诗歌文明最为鼎盛的时期,诗人要想出名,就有了三条途径。”
“一条是直接获得同时期诗人的认可,或者某些诗篇被传到武周皇帝的面前,进而得到器重。”
“一条是通过每年的诗歌评选,由兰台监决出魁首,从众多诗文里脱颖而出。”
“还有最后一条,就是通过神都月报投稿。”
导游调侃:“于是众所周知的,诗人除了按照婉约豪放、现实主义浪漫主义分类,还可以按照面圣、楼选和登报分成三类。”
有人打岔发问:“那负责写墓志铭的呢?”
导游一本正经:“那是另外的价钱。”
徐慧好笑地听着对方继续说,那什么面圣、楼选和登报类诗人的分类方式虽然很不官方,但要细究起来也颇有道理。
面圣类的得会写大场面,洋洋洒洒几千行也能提笔立就,更要能将赞颂的好听话说得和其他人不同。
“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就是其中的典型。
楼选的可以不一定要各方面都高于其他竞争对手,但一定要有一项一见之下便夺人眼球的东西。
至于登报类的……
那就不得不说说后来混得最是风生水起的白居易了。
能将诗歌写得通俗易懂,也是一种本领。
武周最为兴盛的时期,就被浸润在这样的诗文里。
乾陵的地上碑林无法记载下所有创作于这个时期的诗篇,却足以将这样的一个信号间隔千年,传递到这些游客的面前。
徐慧缓缓从中走过的时候,不觉又有些恍神。
她记得历史上那个和她同名的女子。
但很可惜的是,那个四岁就能熟读《论语》、《毛诗》,八岁能拟《离骚》作诗的天才,一度只能被人记住是唐太宗的妃嫔,是因为哀思成疾过世被追封为贤妃。
直到在宫中的内文学馆被走向外朝的兰台监彻底取代,她早年间遗留在宫中的诗文因圣神皇帝的旨意,被上官婉儿给整理成册,才让她被以前朝诗人的身份进入武周的教材中。
这让人无法不去想——
倘若……倘若她能活在武周盛世里该有多好啊。
() 她将会看到,在那些浩如烟波的诗海中,起先还需要以赠安定公主,或者是安定公主指派题写为名。
再后来,随着安定公主变成武周太子,随着武周从旁人所不看好的改朝换代变成真正定鼎中原的霸主,只需要从诗歌的只言片语中,就能看出这个时代的背景。
那一篇篇为王朝而作的贺文,已经有了一个个典型的标志。
而这,甚至只是这其中最微不足道的一个变化罢了。
“你觉得周诗和其他的诗之间最大的区别是什么?”
徐慧愣住了片刻,才发觉自己因为那一刹的走神,距离解说员的距离实在很近,也非常“好运”地被她抓了正着,接到了这个问题。
但在反应过来的下一刻,她就已经笃定地说出了那个答案。
“是变与争!”
一个寒门甚至是黔首要与世家叫板的朝代,一个有着日渐完善的考核标准的时代,一个女子要改变规则走向前台的朝代,主旋律就是争!
能被兰台监握在手中念出的诗文,也必定不会是那等“山似莲花艳,流如明月光”的缠.绵之音,而是“长风破浪会有时”的壮志凌云。
也正是因为这样激烈的竞争,这些诗文不断地图谋变化与发展,以免被抛弃在时代的洪流当中,最终能留下给后人的,也就变成了远比前朝更为丰盈的文化宝库。
而“变与争”的,又何止是诗歌呢?
徐慧往前看去,已经能隐约看到,越过前方的碑林,就是乾陵地上部分里另外一处盛景了。
那里有数十尊雕像整整齐齐地陈列着。
它们代表着武周前两位君主在位期间前来朝贺的番臣使节,甚至是被合并入武周疆土的外邦国王。
更有意思是,在雕像前的阙楼,正是仿造着昔年神都洛阳的则天门而建。
上有阙楼,下有降臣。
好像还能让人想象到,当这些人在那个时代的号角中来到洛阳的时候,正有人在则天门上等待着他们的叩见。
更能想到,在献俘则天之前,武周的将领到底是如何勇争先锋,将捷报送到王朝的中心。
或许建造这座陵墓的工匠和主持乾陵最后落成仪式的文武皇帝都是这样考虑的,这才让这个注定难忘的场面,也被复刻在了这座乾陵之中。
只是时移世易,现在簇拥在“城楼”之下的,已经是前来瞻仰的后人了。
她们站在原本属于武周百姓的位置上,将新时代的目光投向那座改变历史的丰碑,也势必会继承下那个已经消亡的朝代中永不过时的精神。
……
徐慧也仰头看向了那里,但下一刻,她便发出了一句讶异的轻声。
“怎么了?”许昭宁问道。“那座城楼刚经历过一次保护性维修,有些地方还有修缮的痕迹是正常的。”
“不,我不是在奇怪这个。”徐慧摇了摇头,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继续说了下去,“我是在想,我好像看到了熟人……”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又或许是因为抬眸上望的视线被逆光所干扰,她好像看到了一张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容。
……
陵山苍苍,余音渺渺中——
那张脸的主人和身旁容貌相似的同伴,一起走过了阙楼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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