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解我爷爷那一辈的渊源,又和我有利益上的私仇……”
张有福口中喃喃:“我能想到的只有一个人,就是我的小叔叔。”
“但我宁愿是自己猜错了,是我多疑心思黑暗,也不希望这个猜测是真的。”
据张有福说,他口中的这位小叔叔名叫张望虎,只比他大不到二岁。
张有福的二太奶怀孕后,生下了一名和养子年龄差21岁的男婴,这人便是张有福的二爷爷;
他也只比张有福的父亲大二四岁。
等到这位二爷爷结婚生子,又先后诞下一对兄妹,哥哥就是张望虎。
按照辈分,张有福自然要叫他一声小叔叔。
说是叔侄,实际上两个年龄相仿、从小一起光屁股长大的小孩儿更像是一对兄弟。
张有福性格比较老实沉稳,并不跳脱。
相比之下他这位小叔叔张望虎,从小就是村里出了名的调皮捣蛋,上房揭瓦都是程度轻的事。
张有福之所以也不乐意读书、甚至小小年纪就跑去矿场上挖煤,很大程度上是受到了张望虎的影响。
因着性格、辈分上的差异,张有福在这位小叔叔的身上,吃过很多大大小小的亏。
别人家都是大让小,做长辈的要看顾小辈,在他们家却是反过来的情况。
每次侄子和孙子之间闹了矛盾,或者为了什么东西争执起来,张有福的爷爷都会对侄子更宽容,让孙子张有福让着叔叔。
这是因为对张有福的爷爷来说,他吃了养父母家十年的饭,本就有一份亏欠,对他有养育之恩。
这些亏欠自然也就顺延到了比他小二十多岁的弟弟、以及弟弟的孩子——他的侄子张望虎身上。
在这种成为常态的环境下长大,也让张有福养成了更能忍让的性格。
等到两人年纪稍大,结伴着跑到矿场上当苦力赚钱,这种叔侄间隐含的谦让也一直存在。
张望虎是二分钟热度的性子。
他想赚钱,就跑来了矿上,却又不怎么能吃苦,常常完不成矿场的指标。
很多时候张有福干完自己的工作指标,还得帮他这个小叔叔兜底。
每每结算工钱,张望虎自己把钱花得精光不说,还会毫无心理负担地、笑嘻嘻地跑到侄子跟前,让侄子花钱请他去县城吃饭,给他买糖糕。
有时候他和其他矿工玩儿牌,赌钱输光了,还得张有福这个侄子帮他添钱,填补赌资。
美其名曰,孝敬长辈。
矿上的工人们看久了这对叔侄组合,不少人还打趣调笑:
“张望虎,到底谁是叔叔谁是侄子?有你那么厚脸皮、只知道占侄儿便宜的叔叔吗?”
对此张望虎不以为耻,反而洋洋自得:“那咋了?我侄子能干还孝顺,你们嫉妒呗?”
有时候张有福也会觉得疲惫,会生出‘凭什么’的念头。
一想到俩人到底
是从小长到大的亲人、玩伴,关系那么好,便又一忍再忍了。
后来没干几年,就正值全国经济大开放。
煤矿和冶铁产业从原先的国有,开始放松政策,允许私人承包开采。
张有福听说此事后心思就活络起来,认为大有可图。
他不愿意一辈子当个卖苦力的矿工。
尤其是矿井坍塌、工人遭遇意外事故这样的事情年年都有,谁知道下一个会不会轮到自己。
眼下国家倡导个体经济、私人经济,正是他乘风改命的好时候。
于是他便把积攒了多年的积蓄都拿出来,开始和矿上的大队长等等管理层走动。
对此张望虎嗤之以鼻,非常不理解侄子的做法:
“你咋想的,非要去捧那些个队长的臭脚,跟他娘的走狗有啥区别?就算有机会私人承包,能轮的上你?”
张有福:“不试试咋知道没机会。”
“切,我看你真是越活越市侩了。”张望虎摇着头,语气不屑。
在张望虎的奚落下,张有福仍是兢兢业业地干自己的活儿,还经常在完成指标后超标工作。
他积极肯干,自然进入了管理层的眼,当上了一个小队的队长。
如若仅仅是这样,他确实也就干到顶了,偏偏老天爷给了他一个翻身的契机。
那天非常巧合,正是领导深入矿场内部检验开采情况的日子,却出现了矿井深处岩层断裂、矿洞塌陷的事故。
在所有人都惊慌失措往矿井外跑路时,张有福一咬牙,把落后的、脚踝伤着的领导背到自己的背上,往外逃命。
这是非常危险的举动,一旦坍塌程度严重,他自己也会因为体力不支、错失出逃的时机死在矿井中。
好在当天的塌陷范围小、程度浅,很快矿洞便恢复了平静,并没有造成人员死亡。
只是张有福舍身救人的这一举动,也彻底打通了他往上走的路子。
仅仅一年多后,他便当上了该矿场的大队长。
又过了两年他救过背过的顶头领导高升,离开前给他透露了非常重要的一些内部信息。
那些信息和提点,才是让张有福最终成功盘下这条小矿井、正式成为一个小煤老板的主要原因。
为了置办产业迈出第一步,张有福在囤积初始资金时,把身边能借的人都借了个遍。
其中也包括张望虎。
起先张望虎是非常为难的:“有福啊,叔也到了快成家的年纪,这几年好不容易攒点钱……”
“你现在已经混到大队长了,又体面又轻松,为啥想不开要倾家荡产把那个矿井盘下来呢?万一竹篮打水一场空,这些钱这几年的努力不就打水漂了么。”
总之核心的意思,他不想借。
最后是张有福写了欠条,并且承诺了较高的利息,作出一系列保证之后,张望虎才同意借了钱。
等到他成功盘下矿井,彻底成为了自己挖煤自己
盈利的私人老板,仅仅用了半年不到的时间,就把所有的债务还清。
张有福拿钱给张望虎的时候,对方却不收了。
他一改先前不信任、不支持的嘴脸,笑呵呵道:“有福啊,这个钱不用还我,就当我入股了。”
“当初我要是不借给你这笔钱,你可盘不下来这个矿!”
张有福想着他们一起出来干苦力好几年,如今自己眼瞧着是好起来了,带一带自己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叔叔也无可厚非。
他便同意了张望虎入股的提议。
只是他却没想到,这件事是两人闹掰的开端。
入股之后,张望虎也便被矿上的工人们称为‘小张总’。
虽然他也是老板,但矿井的开采工作、售出产业链都是张有福在弄,有什么事情和决策工人们也更倾向于找张有福反馈。
这便引起了张望虎的不满。
他先是在醉酒后借着酒劲儿,说自己才是长辈,怎么也不该被称为‘小张总’。
又指点江山,认为张有福现在的开采路子太保守,不如其他矿场赚的钱多。
张有福脾气性子好,只觉得对方是开开玩笑,欣然说道:“那以后我是小张总,叔你是大张总,可以了不?”
“还有开采的问题我先前也讲过,之所以我一个没有背景的个体户,能把这个矿井盘下来,是这个矿上的资源已经被搜刮了七成;否则就算领导提拔帮衬,也轮不到我。”
开采煤矿是暴利行业,哪怕在那个年代,盯着这块肥肉的人也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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