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死。”
“……”
江乌月心凉了半截:“我要回学校。”
沉默许久。
半晌。
“好,我送你。”意外的,陈鸣昇靠回座椅,阖上眼,没有再勉强她,爽快答应。
刚放过她,邵斌从楼上下来,坐进驾驶位。
“宗玥小姐说让你给她打。”
陈鸣昇脸上不耐烦:“你给她讲,爱说不说。”想要拿把他,门儿都没有。
至今还没人能拿住他。
平时可能还有心情逗两句,现在是看谁都烦。
唯一有个不烦的在旁边,人家还不愿鸟你。
有人在,江乌月下意识要挪坐到一旁跟陈鸣昇拉开距离,刚动就被他扣住手,指着邵斌向她介绍:“这就是邵斌,之前你们在医院见过,他是我哥们,马来人,跟我一同长大。”
“邵斌,这是江乌月。”
“江小姐您好。”邵斌目光透过后视镜,跟她打招呼,非礼勿视,他没有回头。
江乌月嗯了一声:“你好。”
陈鸣昇吩咐:“去A大。”
邵斌启动引擎,车子拐出小区。
江乌月的手机亮了下,她别过脸看着窗外,没看见。
“你还欠我一顿饭。”
() 陈鸣昇突然说。
江乌月嗯了一声,不太想交流。
气氛变得有些微妙,他们谁也没有再开口说话,陈鸣昇想要假寐一会儿,可一闭眼,就感觉天旋地转的晕。
“江小姐,你住几号寝楼?”
“六号,谢谢。”
他们的车在校园里畅通无阻,停在六号楼下。
江乌月推车门的时候邵斌看到她握在手里的手机一直在亮。
“江小姐,你有电话。”
江乌月看了眼手机,还是刚才那个陌生号码。
她手指滑动,电话通了。
“你好,是江乌月吗?”
听筒里的声音,跟不远处一道男音相重合,车里的三人不约而同望过去。
一个穿着黑色夹克身形高大的男人站在一颗白杨树下。
手机屏幕的光照射在他英挺的脸颊上,他听到动静,扭头望过来。
江乌月下车,看着他。
那男人挂掉手机,大步走近。
“你就是江乌月?”
“有什么事吗?”江乌月不记得见过眼前的人。
“你好,我叫辰东,许韬戈的同事。”
陈鸣昇坐在车里,降下车窗,他醉意熏天,不见得清醒几分,但此刻目光如炬,阴恻恻地望向树下的两道影。
辰东的目光透过江乌月,看了眼她背后,收回视线,低声说:“我们找个说话方便的地方?”
江乌月摇头,她警惕性很强:“你有什么事?就在这里说吧。”
北城认识许韬戈的人不多,他的同事大多在南边,虽然听口音,这人并不是北城人。
“许韬戈今天早上执行任务遇到山洪,泥石流冲垮了吊桥,他受伤掉进湄公河河道,大雨肆虐,缅甸大规模停电,我们跟那边暂时断联。
许韬戈早上托付我来学校见你领导,没想到下午他那边就出了状况,我一直在善后,没有来得及过来,抱歉。”
江乌月脑袋轰的一声,耳里响起尖锐的鸣叫。
她张了张嘴,喉音哽塞,难以出声。
“善后?”
辰东一愣:“抱歉,是我口误,因为现在跟那边失联,具体什么情况还不清楚,但如果有消息,我会第一时间联系你。”
江乌月的身影晃了晃,她精神有些错乱。
辰东扶住她:“这几天我会派人保护你,确保你的进出安全。”
“为什么?”
江乌月问:“为什么?”
“那边的人逃了没抓住,不确定他们找到你进行报复,公安这边会全力保护你的人身安全。”
如果说,江乌月从前看到她哥扔在茶几上那些云南烟是似懂非懂,那现在听到的‘湄公河’三个字,便成了佐证。
南边,警察。
什么性质,多余的话不必说。
江乌月手脚冰凉,鼻尖也微红,她抬头看着他,竟勾出个笑:“我等你
的消息。”
不会的,许韬戈福大命大,不会有意外。
这世上,她就许韬戈这么一个亲人。
只是暂时的停电而已,一定。
两人相对无言,直到陈鸣昇推门下车,朝她大步踏来,大掌里握着一支手机。
“胡潇潇找你。”
陈鸣昇说完,斜看了辰东一眼,那眼神,有些凉飕飕的。
-
江乌月赶到医院的时候,高干病房里,只有胡潇潇一个人。
洗手间里有水声,房间很整洁平静,没有闻到硝烟的味道。
胡潇潇双手撑着舆洗池边缘,脸上的水珠还没擦,她吊着眼皮看着镜子,听到动静,她讲话没什么力气:“刚吐了,味道不好,你先出去。”
江乌月没理她,走到马桶前按下冲水键。
胡潇潇脸色苍白,发丝有些乱。
“刚刚他去洗澡,手机在外面,打来了通电话,我接了。”
当时胡潇潇看来电显示是韩程的特助,接通刚想出声让他一会打来,对方开门见山说人找到了。
大概是女人的第六感,胡潇潇屏住呼吸,没有言语,听他说下去。
李特助说人在S市一个商业公寓小区里找到了踪迹。
“温小姐家就在您出车祸路段的附近,那天她正巧回家,小区有个侧门,我们排查时错过了。”
手机垂落,重重砸落在地板上。
‘温小姐’三个字,就像一个魔咒,让胡潇潇五雷轰顶,整个人像是被雷劈到一般僵在原地。
韩程闻声,推开浴室门疾步出来,见胡潇潇站在床边,回头看他,表情怪异。
胡潇潇弯腰,捡起那部黑色手机,屏幕中央,被摔出了一道细小的裂痕,有些难看。
她嘴角扯出一个微笑来:“抱歉,你电话响了,我想拿给你,手滑没接住,掉了。”
韩程只裹着一条白色的浴巾,腰部以上什么也没有穿,湿漉漉的三寸黑发还在滴水,落在腹部肌肉上。
他拿着毛巾擦头发,走过去从她手里接过手机,手机关机了没成功亮屏。
尝试开机后放在一边,转身去洗手间吹头发。
他全程拿胡潇潇当空气无视,情绪平静异常,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
“他给李长明回了通电话,听到电话内容明显慌了,收拾完匆匆忙忙就走了。”
胡潇潇低下头,嗫嚅苦笑。
“不用想,肯定是去找她了。”
“S市,呵……”
“怪不得,打小韩程就带着我在北五环飙车,他的技术,周驰那种职业正儿八经拿过奖的都比不过,我也是蠢,相信他能在S市因为闯黄灯出车祸。”
“原来是见到了老相好,魂不守舍。”
“难怪……难怪他最近这几天老实的跟个猫似得,抱个手机一直打电话,原来……还是为了那个女人。”
胡潇潇扶着舆洗池的手
指因为用力而泛白,身体摇摇欲坠。
江乌月站在她身侧,面如纸白,她其实没有听进去多少。
许韬戈,胡潇潇,韩程……
今天发生的一桩桩一件件事,让她有些喘不上来气。
压抑的气氛在周身发酵,膨胀。
“离婚。”江乌月嘴角红肿,话音欲裂。
“这种日子你什么时候才能过够?他无视你是为了惩罚你,对一个恨你入骨恨不得杀了你的人付诸真心,胡潇潇!这真的,不值得!”
胡潇潇笑了,笑着笑着,落了泪。
“我知道,我哪会不知道。”
“可是……可是乌月,我十三岁认识他,到现在也有十年了。从前韩程上哪儿都带着我,他每个兄弟我认识,每个交往过的女朋友我都见过,我敢说这世上,除了我,他没有对任何一个女人那么好过。纵着他找女朋友,是因为他根本不爱她们。我一句痛经,他二话不说抛下女朋友去红里铺给我买红糖。那些莺莺燕燕经过,我坚信乘凉的最终是我。”
“可直到温秀玉出现,一切都变了。”
胡潇潇十分诧异地笑出来。
“他竟然说想要娶她。”
“不论别人骂我恶毒也好,说我不择手段也罢,当时我只有一个疯狂的念头:温秀玉,必须消失!”
胡潇潇呼吸变粗,喉音发紧。
“我也知道,我跟他相处太久,他只是把我当妹妹,可是乌月,我怎么能甘心?”
“我妈死了,我爸除了赚钱什么都不在乎,这世上他是我唯一关心我的亲人了。”
说完,她捂住肚子:“忘了,我还有宝宝。”
“我一直不敢说,其实我真的很讨厌很讨厌小孩,如果不是因为韩程,这辈子,我都不会让自己怀孕。”
江乌月看着她:“你快没有自己了。”
胡潇潇双眼空洞,自顾自嚅嚅着。
“那年我搬来新家,站在院里。隔着栅栏,是韩程看见我,是韩程靠近找我说话,是韩程让我打开门,是韩程带我第一次出家门,去大栅栏听相声,去什刹海溜冰。站在天安门城楼上,是韩程说,要带我走遍北城。”
“他不打招呼地来招惹,现在这一局,他又想拍拍屁股头也不回地先走?门都没有!”
江乌月:“可人已经被他找到了,这件事迟早要摊牌。”
“他刚才走的匆忙,不知道我已经知道了,现在我怀着孕,摊牌就是把他往外推,不摊牌的话,有韩老爷子在,除非他们一家不想要名声,只要我不离婚,温秀玉就没机会见光。”
江乌月看着胡潇潇,两人正说这话,病房密码锁响起按键声。
胡潇潇撑在舆洗池上,低头看着池吸口处的银色翻盖塞子,没有动。
江乌月走到门口,韩程高大的轮廓缩小在可视门铃里的电子屏幕上。
韩程靠在门框上,因为心不在焉,以至于输密码时按错了好几次,门推开时剑眉依旧紧缩,还有些出神。
看见江乌月的脸,他下意识蹙眉,霎那间,他突然撇掉指尖燃了一半的香烟,挥了挥面前的烟雾,试图打散它。
江乌月冷若冰霜,扭头朝洗手间的方向喊:“韩程回来了。”
镜子里,胡潇潇眉眼震动,如惊弓之鸟一般直起身,疾步出去。
她刚洗过脸,湿漉漉的水珠还挂在面颊上没有擦干,就这么迎面跟韩程撞了个照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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