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景山猝不及防,压根没反应过来,只看到她扬起手,耳光便已经快要落到他的脸上了。
但疼痛却一直都没有到来。
他看见夏年的手就这么悬停在他的脸颊旁边,她的脸上出现了茫然的神色来,季景山甚至能看到她眼眸中逐渐消退的惊恐。
两人就这么顿住了,若非窗外的风铃和水声依然在轻响,几乎要让人以为时间被暂停了。
最终,她还是不轻不重地打了他一下,发出“啪”的一声,然后收回了手,说道:“别从我身后拉我,你吓到我了。”
季景山没有躲,他挨了一下,目光却始终盯着她的眼睛,另一只手也没有放开。
出他意料的是,他居然并没有觉得冒犯,也没有觉得愤怒。
他只是很在乎她刚才流露出的茫然的、甚至是惊恐的表情——他几乎从未在她脸上看到过这样的示弱的神色来。
他说道:“为什么?”
夏年:“嗯?”
“为什么
会吓到你?”他说道,“你以前不这样的。”
他看见这个分明柔弱无力的女孩满脸无奈,慢慢别开了脸:“那是以前……”
然后她又不说话了,紧抿着花瓣一样的嘴唇。
季景山无声地注视她,他慢慢松开了手,让那略有些冰凉的、细腻的触感离开他的手心,因为他感觉到她手腕在轻微地颤抖。
然后,她便用那双已经带了些水汽的眼眸瞪了他一眼,转过身离开了水榭。
季景山看着她的背影,沉默地站在原地。
她以前不是这样的,是什么让她变得如此警惕,容易受到惊吓?
他忽然便想起自己查到过的和夏年相关的资料。他知道她刚去第六区的时候很不适应,甚至被不少人欺负过。这很正常,毕竟第六区那种藏污纳垢的肮脏地方,住着一群不懂文明为何物的动物——
他的呼吸忽然便停滞了。
不喜欢被人从后面抓住手腕,会不会是因为她曾经被人这般害过……?
第六区那个地方并非监控完全覆盖,那些动物在不被人注视的黑暗里角落里,做出什么都不奇怪。
而她本来就如此耀眼,如此美丽。她曾是阿拉贝拉,没有任何人能够抵抗她的魅力,将她扔进第六区的畜栏之中,可想而知她会被撕扯成什么残破的模样。
他忽然头痛欲裂,像是那双纤细白皙、如同一折就断的手腕忽然伸入了他的胸腔,将他的心撕扯成了两半。
第六区,第六区,第六区……
若是他能早点知道她在那里,若是他能早点知道夏年这个人的存在,他当初就不会用那种方式来处理夏望,更不会任由她被债务逼迫到跌落第六区,如同一只羔羊跌落到那满是豺狼的地方。
或许他应该派人去查一查夏年曾经在第六区遭遇过什么……这样一个念头升起,他便又如同逃避事实般,自我否决掉了。
他明明知道她会遭遇什么的,又何必去求证?他只是从来没有往这个方向去想过。
他忽然便能理解她那桀骜的态度,也能理解她对他的怨恨来了。
她为何变成如今这样,他应当是最清楚的。他毁掉了她,而他曾经并不在意,甚至便是以此为目标,甚至乐在其中;而到了此时此刻,他才开始感觉到了后悔。
罢了。他想着。总归是他有对不起她的地方,以后时间还长,慢慢让她重新适应就是了。
至于星庭,至于群星之子,还有第六区那帮可恨可笑的动物们……
他总是有办法摧毁他们的,正如他摧毁曾经挡在他路上的每一个敌人那样。
……
与此同时,已经远离了水榭的夏年:【啊啊啊,好险,差点就没绷住真扇了他一耳光了!还好我反应快。】
系统:【……所以说你还是对他耍赖这事儿很生气吗!】
装真像啊,这小情绪还挺能藏!
系统:【但他好像误解了什么。】
夏年:【啊……我想想,他肯定是以为我在第六区受了欺负,才会应激障碍吧。】
系统:【……这么说倒也没什么错,但今时不比往日啊,而且,总感觉他想象的内容比实际上发生的事情要严重得多了。】
夏年笑了笑:【因为那会很符合他对第六区的构想,在他眼里,那估计就是个蛮荒之地。】
人总是相信他们愿意相信的,那个符合季景山刻板印象的“第六区”的假象,会不断巩固他的偏见,直到向着一个极端滑坡,直到他对群星之子的敌意、对临星城民众的敌意上涨到一个近乎仇恨的地步,将他们视作死敌,再也无法理性思考,彻底站在这座城市的对立面——
他的思维本来就已经快要陷入疯狂,她只需要利用一下数十年前就已经在他心里播下的种子,轻轻一推。
大厦便会轰然倾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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