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嫂子碰巧和相好的军属们从供销社出来,谢茉经过电流扩散后微微失真的声音便盘桓在朗日清空里。
田嫂子一拍大腿说:“正广播这个,就是小谢,谢茉,卫营长媳妇。”
“远远见过一面,倒没说过话,这声音是她
() 的?”
“哎呦!她普通话这么好?跟中央广播台的新闻播音员一样一样的。”
“你要不说,我还真没想到是她。她咋去广播了?”
田嫂子逮着机会,先猛夸一阵谢茉,然后再把谢茉文章在省报获奖,被公社领导直接要去工作,如今又写文章,又广播的事,过程虽不免夸大,但基本属实,最后以一句:“小谢啊,有大本事嘞,人公社领导如今重点培养她,指不定几年后就做大干部啦。”
那口气,那神态,不知情的还以为田嫂子再夸她自己。
就有那看不惯的刺一句:“你瞎高兴个傻,有本事又不是你。”
“我跟有本事的人关系好,我替她高兴不成啊?”田嫂子还反问,“你眼红啊?”
“你说是谢茉就是谢茉啊。”
虽然田嫂子说的真真的,但她到底觉得田嫂子多半在吹牛。
田嫂子话落没多久,广播里就念到:“……此稿件由永河公社宣传科谢茉同志撰写……本稿荣获本次地区征稿一等奖……由地区宣传评选……为永河公社以及全体社员赢来荣誉……这荣誉和奖章属于集体。”
田嫂子迫不及待用肩膀撞撞边上人:“听见没,听见没,‘宣传科谢茉同志’。小谢这是又获奖了!”一脸的与有荣焉。
刚才呛声那人哑火了。
大家才真切意识到,卫营长媳妇,这个谢茉广播员这么厉害啊。
然后,这些消息便跟吹散的蒲公英似的,飞过军区家属去角角落落。
待谢茉下班回家,路过那棵大梧桐树时,就被专门等候在这里的几个军属叫住了。
“小谢,下班了?”
谢茉下车,推车靠近人堆。
似曾相识的场景让谢茉不由地感慨时光匆匆。
上一回被军属们叫住上田红梅眼药的画面历历在目,可那时郁郁葱葱的梧桐树如今已卷上黄边儿。
一阵秋日的凉风卷绕而过,梧桐树扑簌簌颤抖,抖落青黄相接的叶子,打着旋儿往下飘,晃晃悠悠,最终贴上地面,下一刻便被咕噜噜转动的车轮碾入尘埃里。
谢茉笑语盈盈与众军属打招呼:“哎,下班了。嫂子们做好饭了没?”
七嘴八舌寒暄,“就等你呢”、“饭正煮着”、“家里丫头看着的”……终于,一个瞧着爽利的嫂子问:“小谢,中午广播里那人是你不?”
谢茉大大方方颔首承认:“是我。”
一句话激起层层浪花。
军属们急不可耐问:“听说你之前还在省里拿奖了?”
“你在公社当干部?啥级别?啥时候升级?”
“是公社领导上门请你去工作的吗?”
“广播里又获奖了,还是地区获奖的?这是啥个情况?”
“……”
问题五花八门,嗡嗡入耳。
谢茉哭笑不得。
军属们大多出身农村,文化程度不高,压根没读报的习惯
,况且这时候报纸并非随便可买,一些报纸报刊甚至只在内部发行,在特定圈子或层级传播,因此谢茉省报获奖的消息仅在有限范围传播,至于工作的事情,一些人知道她去上班了,工作地点在镇子上,可不了解具体情况。
田嫂子倒说过几回,但她本身了解领略不深,对于奖项含金量、谢茉工作境况她也认识不清,因而在给别人讲时,很多地方含含糊糊,大大降低可信度。
今儿之所以造成一场小小的轰动,是因为军属们亲耳听见谢茉广播了,且亲耳听见谢茉获奖文章了,在她们朴素的价值观中,能上广播通报的奖项一定了不起。
谢茉捡能回的答了:“可不是领导干部,一个小小的干事罢了。”
“……之前获奖文章由省报登载。”
“是,稿子侥幸获奖了,全地区评选……是,是由地区政·府评奖,颁发奖章。这回的获奖文章登在地区报纸上,明天咱们广播站还会转播地区相关新闻。”
一个军属拊掌哈哈笑起来:“小谢,恭喜!恭喜!你给咱们军区争光了,给咱们军属争脸了!好样的!”
“给军属争脸了!”
“好样的!”
军属们此起彼伏地附和,各个脸上浮现出扬眉吐气的表情。
对于原因,谢茉略有猜测,不过不及深想,军属们已七嘴八舌吐槽起来。
谢茉将各人所讲信息整合一番,明白了。
军属们就业情况一直不乐观。军区领导们和地方商榷,搂来一些工作岗位,但军属们囿于出身,常常因文化、性情、卫生、认知……等等方面的不足没法胜任,受到不少嘲笑。
而且,工作岗位一再压缩,如今在岗的军属也被明里暗里地排挤。
军属们内部虽免不了种种龃龉,但走出军区大家有一个共同的身份——“军属”,军属在外头被嘲讽,大家当然同仇敌忾,可军属能力的确不济……
现今,谢茉横空出世,让军属们精神为之一振。
谢茉人都走远了,军属们还凑在一起说得津津有味。
现在,卫明诚卫营长那个大城市里来的媳妇不再是那个不勤快,嘴还馋的娇小姐了,而是地方政·府都抢着要的笔杆子,厉害的笔杆子,拿过两次奖的笔杆子,人家还在广播站广播,那口播音腔比得上转业播音员,那把嗓子跟百灵鸟似的好听得紧。
真是干啥啥行!
怪不得人卫营长愿意疼着,宠着。
卫明诚虽然是军区最年轻的营级干部,据传年底晋升团级干部,但娶了这样一个又好看又有真本事的媳妇,真不亏,赚大了。
说到卫明诚,军属们又八卦起小两口过日子那腻乎劲,找遍整个军区,再找不到第二个卫营长那般会疼媳妇的。
“瞧见没,就小谢骑的那辆女式自行车,可不军区随便发的,而是卫营长专门找政委提的,人担心他媳妇骑不惯家里的二八大杠。”
“还到处给媳妇淘换麦乳精。”
“洗衣服、做饭、买菜……这些家务(),?膉?空?()?『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卫营长都抢着做。左邻右舍全听着呢。”
“唉,瞅见没,结婚几个月了,小谢那手还细白细白的,跟大葱葱白一样,估摸着确实没干啥活。”
一个婶娘忽然一拍巴掌,说了句:“这下该知道给自家姑娘找个啥样的对象咯。”
“就是,就是,我家那位油瓶倒了都懒得去扶。”
然后,渐渐演变出:嫁人当嫁卫明诚。
“嗐,卫营长那样的多难找,和军区找不出第二个,还是降降标准吧。”
“虽不能一模一样,有个三四分便足够了。”
“你这要求……”
说笑一阵,人群散了。
自今儿起,谢茉在军属区的口碑彻底翻转了。
回家后,她把军属们揽她硬夸的事告诉了卫明诚。
说完,才察觉今儿卫明诚的愉悦格外外露。
“遇到什么好事啦?”谢茉微微瞠圆乌润润的大眼睛,好奇问他。
卫明诚眼里浮着温温的笑,说:“我今天也听到很多句‘恭喜’。”
谢茉被他感染,笑意侵袭唇角:“哦?”
卫明诚声线微扬,说:“恭喜我爱人谢茉同志,荣获地区一等奖。”
他看着她。
专注,沉溺,心无旁骛。
谢茉嘴角一扬再扬,笑了好一阵子。
而后,她大手一挥,宣布:“这个大喜的日子,该好好庆贺庆贺,咱不做饭了,食堂走着。”
卫明诚低低笑出声:“好。”
秋日的黄昏总比炽夏来去匆匆,只在须臾间,夕阳已沉落大半,四周天幕随之浮起薄淡暮霭。
两人行走的暮色中,前后几无他人,一大一小两只手不知何时,已自然而然勾在一起,就仿佛他们生来便该如此。
谢茉突然歪头问卫明诚:“以我为荣?”
谢茉的皮肤在略昏暗的光线下犹显白,冷瓷一般,而两颊又因兴奋或运动或两者兼而有之,泛着浅浅、淡淡的红,像罩着一层红色薄纱,朦胧又神秘的美。
没头没尾的,但卫明诚听懂了,他垂眸看着谢茉,眸色深邃幽深,像望不到边际的漩涡:“以你为荣。”低沉悦耳的声音由晚风拂送到谢茉耳朵里。
“如果我没获奖,一直是个默默无闻的宣传科小干事,你还会以为我荣吗?”谢茉又问。
卫明诚稀松平常般回道:“和你结婚这件事,已足够我虚荣。”
语调不紧不慢,颇有股引人入胜的韵味。
谢茉霎时间驻足,令人心悸的安静。
片刻后,她一双水润的眼睛,眨巴眨巴:“哦~”
然后,她便拉着卫明诚温热的大手,一边垫脚朝前蹦跶,一边把交握的手甩啊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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